「身為女人,就應該要像個女人。」日常生活中,時不時在耳邊還是能聽見類似的話語,其實這一句話的背後卻潛藏著許多標準及限制。我們不難發現在東西方社會,皆有相同的女性議題散落在世界各個角落。而在不同年代、地域及文化背景下,衍生出數種流派之女性主義,其共同目的皆是改變女性在社會處境及地位上的不平等。提倡「婦女運動」的開端曾在台北市政府任職的顧燕翎,是台灣首位女性主義政務官,自一九七○年代積極投入婦女研究及婦女運動等相關議題,如今,探討女性主義仍少不了她的身影,為台灣婦女運動寫下真實且感動的歷史紀錄。從早期父權社會裡普遍存在著男女不平等的現象,婦女經歷長期不平衡的待遇逐漸發聲而開始反抗,如同過去所知道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是一種個人發洩不滿的方式,但透過個人行為或是零星幾人的抗議,終究無法改變婦女在整體社會的處境。顧燕翎以最具女性主義的代表作《第二性》為例,作者是法國女性主義作家西蒙波娃,內文詮釋著男性掌握的社會建構,女性就是次等地位,想了解早期性別差異及不平等,可從此書中咀嚼出來男女有別,男主女從的差異,其概念與中國傳統「男主外,女主內」十分相像。因此,男女角色的定位在過去結構性及社會制度下就已出現不對等的問題。直到十九世紀後期,中產階級的興起,女性受教育的機會增加,女人紛紛反思自身處境及地位,最終集結各地方女性,並透過組織行為要求改變婦女現狀。推算婦女運動將近有二百多年的歷史背景,是屬於全球性的社會運動,各國婦女運動演進皆在不同的環境背景下,衍生出不同派別,但脫離不了男女平等、互相尊重以及擁有相同的機會及經濟地位的主張。回首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期間,東西方發展婦運的階段,中國約於清末民初時期;台灣則是在日本殖民政府的統治下,當時社會運動多半採取壓制手段,間接影響我國發展婦運階段是相當短暫,但不代表往後婦運發展顯得緩慢。就在一九七○年代經濟快速成長,國內女性就學及就業率提升,傳統社會關係勢必調整,有因當時種種學運及婦運的倡導下,女性意識逐漸抬頭,但在父權社會裡,賢妻良母依舊是女性的典型角色。此刻,早已接觸到國外女性主義的前副總統呂秀蓮回台後,藉此順勢成為婦運的領導人,隨後提倡與西方女權主義略有不同的新女性主義。在一九七二年,她公開發表「新女性主義」,主張女性仍保有「女人」的本分並且自立自強,相對展現形式平等、不挑戰男性的權力與權利的女才運動,強調「男女互負之貞操義務」,不能有雙重道德標準,舉例來說,男人可有三妻四妾,而女人要三從四德。過去種種雙重標準皆透過各地婦運的努力之下,女性角色在社會及家庭結構上才逐漸改觀。在顧燕翎的眼中,這段歷史為台灣婦運創造聲勢,在傳統父權體制下有了新的突破,將性別角色及婦女問題搬上檯面,當時不僅成立「拓荒者出版社」,還在各大報社刊登相關文章來傳遞其觀念,吸引許多年輕女性的支持及回響,但觀念性的倡導終究無法改變現實狀態,卻讓這波聲勢有利於一九八○年代婦女團體的集結與發展。 就此可見,「婦女意識的覺醒是最重要的關鍵,因為婦女運動的主體就是女人。」從十九世紀以來,各國女性要求投票權、教育權、財產權、工作權及身體自主權等,並證明女人與男人的能力不能以性別來區分。經歷一段時間的發展,漸漸出現思想上的轉變,如:「女人要以男人作為標竿嗎?」、「男人與女人到底能否一樣,若不一樣就不能平等嗎?」等等議題值得省思。得來不易的「女性權益」顧燕翎藉此感慨解釋,有婦女運動就會有反對運動,任何社會運動只要有成果,就一定會觸發反彈。想改變舊有制度及習慣並不容易,以美國婦運來說,從一九二三年就開始推動修改憲法,加入男女平等的條款,至今仍受到四分之一以上的州議會反對且尚未通過。為此表示,世界各國針對婦女議題皆有不同的政策及法律。直到二十世紀中後期,各國逐步受到國際組織聯合國的影響及監督下持續改善婦女權益。聯合國呼籲各國婦女能積極參與國家要事及分擔事務,於一九四六年設立婦女地位委員會(Committee on the Status of Women,簡稱CSW),監視各國政府提升婦女地位及促進性別平等之策略。從一九七五年到一九九五年,短短二十年之間,舉辦四次世界婦女大會,使得全世界的國家都不得不重視女性權益和婦女運動。然而,台灣當時並非聯合國會員國,未對我國強制實施甚至在資訊上的取得有落差,但透過許多民間團體及政府對台灣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因此在一九八○年代後期,國內許多民間婦女團體紛紛成立,如:晚晴婦女知性協會、婦女展業中心、婦女救援基金會及現代婦女基金會…等,為提升女性基本權利而設立並存在。將防治性暴力、墮胎合法化及支援慰安婦等等女性議題向社會及政府表達並服務至今,也藉由當時各種組織及婦運發展出多元且具有深度價值的議題探討。反觀,如前提所言,在一九八五年也有婦女研究學者本身反對婦女運動,主張女人應當努力表現,贏得尊重,而不是去和男人爭取權利。兩方立場並無對錯之分,但站在顧燕翎的角度來看,她說:「女人要能自主解決問題並認清是非,若缺乏清晰的思考能力隨意提出判斷都對自己相當不利。」同樣她也呼籲社會大眾對於各種議題需要深入思考,才能做出最佳的選擇。至今,台灣性別平等了嗎?回頭來看,婦女運動經歷多年的發展,原本是體制外的社會運動,在台灣已經逐漸轉為體制內的形式,推動婦女權益改由政府內部來運作,但不論體制內外,我國在法律的修訂、性平機制的設立及性別主流化的推動,皆是世界前茅,根據統計,二○一四年我國在性別不平等指數全球排名第五,可見台灣在性別平等化有一定的成長。為此,台灣女性地位有達到實質的改善嗎?答案是:有的!從子女姓氏不再只限於父姓、夫妻財產制度可為共有財產、子女監護權以子女利益為優先考量,種種制度讓我國性別平等更向前邁進一步。但我國是全世界做到性別平等的國家嗎?顧燕翎肯定的表示,目前並沒有任何國家敢大聲宣布已成為完全性別平等的國家。性別平等的判定,可從不同的指標來測驗結果,如:政治賦權、教育程度、經濟參與和機會…等,皆是國家針對性別平等重要的參考指標,但值得注意的是,北歐較其他國家進步的快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台灣婦女運動從開始至今,顧燕翎總是不忘觀察兩性議題及現況發展,並分享她曾在餐廳內,經常看見年輕父親負責照顧及餵食幼童,母親在旁先行吃飯。夫妻倆能分擔照顧小孩的責任,明顯改變過去傳統男女的性別角色。而在工作職場上,顧燕翎強調,如果企業不歧視女性和各種不同背景的人才,藉此廣納英才互相激盪創造新機,對企業發展可以發揮更大效用。雖然我國在二○一六年選出首位女總統,今年國會立委有四二%的女性當選,皆不可否認過去婦女運動者及政府的努力,但性別不平等依舊存在並持續改進。不過,婦運的目標最終的理想狀態是什麼?顧燕翎提出值得省思的一番話語,「不論人與人,或是人與萬物之間都應該互相尊重,和平共存,秉持善待他人態度,共同迎接往後未知的道路。」顧燕翎自1970年代從事婦女運動迄今,曾參與拓荒者出版社和婦女新知雜誌社的編寫,協同創立婦女新知基金會和協會、(台大)婦女研究室、女書店等。曾任交通大學通識教授、世新大學性別研究所兼任教授、台北市政府公訓中心主任和社會局長、台北市YWCA董事、行政院性平會委員,臺北、新竹及宜蘭女性/婦權會委員,中央及地方各級政府性平會委員。著有《都是陌生旅程的起點》(九歌出版社)、《女性主義理論與流變》及《台灣婦女運動:爭取性別平等的漫漫長路》(貓頭鷹出版社)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