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斯達克股市說他們會讓這家公司上市,對吧?」波路西問。我搖搖頭說:「他們會讓公司上市,但是他們只准我們保留五%的股票,就是這麼一點而已。其他的必須在交易開始前,賣給梅登,這點表示我們現在必須簽約,今天早上就必須簽!這點也表示我們必須相信梅登在公司上市後,會做該做的事情。」我咬咬嘴唇,開始慢慢的搖頭。「我不知道怎麼辦,波路西,我覺得他會跟我們搞花招,我不知道碰到重要時刻時,他會不會做該做的事情。」「老大,你可以信任他,他百分之百的忠誠,我認識他太久了,相信我,他跟任何人一樣,非常清楚該有的規矩。」然後他說:「總而言之,你幫他這麼大的忙後,他不會背叛你,他不是傻瓜,他當我的老鼠洞賺這麼多錢,不會冒險去破壞。」
#@1@#老鼠洞正是史崔頓公司術語裡說的人頭,在帳面上擁有股票,卻只是人頭而已。只要繳該繳的稅,人頭本質上沒有不合法的地方,而且人頭的安排不違反證券法。事實上,華爾街盛行用人頭,大作手用人頭建立一家公司的股票部位,以免驚動其他投資人,只要你買一家公司的股權不超過五%,人頭的做法都十分合法,超過五%後,你必須向證管會申報你持有的股權和持有的意圖。但是我們利用人頭,秘密買進大筆史崔頓承銷上市的新股,卻違反極多的證券法,因此證管會希望制定新法規,阻止我們。問題是現有的法律漏洞比瑞士乳酪上的洞還多。我們當然不是華爾街上唯一這樣做的公司,事實上,每個人都這樣做,只是我們做的囂張了一點,也大膽了一點。我跟波路西說:「我知道他是你的老鼠洞,但是用錢控制人不像表面上顯示的這麼容易,相信我這句話,我這樣做的時間比你久,這種事跟掌握人頭未來的期望比較有關係,跟你過去替他賺多少錢比較沒有關係。昨天的利潤是昨天的舊聞,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昨天的利潤會反咬你一口。大家不會覺得欠誰的情,尤其是好朋友之間。因此,過一陣子之後,你的人頭會開始痛恨你,我已經因為這樣,失去了不少朋友,你也會一樣的,只是時間還沒有到而已。總之,我想說的是,用錢買的友誼不會長久,用錢買的忠心也一樣。」波路西點點頭說:「知道,我對梅登也有這感覺。」我難過的點點頭。「別搞錯了,我不是要破壞你跟梅登的關係,我們現在說的至少是八百萬美元,看股價怎麼變化,可能是十倍的金額。」我聳聳肩又說:「誰真的知道會有什麼變化?」「總之,我說的是認真的,我要告訴你,我對這家公司有很好的預感,認為這檔股票有機會狂飆。要是真的狂飆,我們有兩百萬股,兄弟,你自己算算,每股一百美元,就是二億美元,這麼多的錢會讓每一個人都做出奇怪的事情,不止是梅登會這樣做而已。」波路西點點頭說:「我了解你的意思,毫無疑問的,你是這種事情的高手,但是我要告訴你,梅登忠心耿耿,唯一的問題是怎麼把錢從他那裡拿回來,他付款一向很慢。」這就是證據。人頭的問題之一是想出方法,把錢拿回來,卻不讓對方警覺。這種事情說起來輕鬆,做起來卻很難,尤其是金額高達幾百萬美元時。我信心十足的說:「總是有辦法的,我們可以簽訂某種顧問合約,把事情搞定,但是如果金額上千萬,我們必須考慮動用自己的瑞士戶頭,不過我希望儘量保密。總之,照事情的發展來看,我們還有比梅登鞋業更大的問題,例如像梅登一樣,等著上市的另外十五家公司。如果我不能信任梅登,其他的人我更不敢說了。」
#@1@#波路西說:「你只要告訴我,你希望怎麼處理梅登的事情,我就會去辦好。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不需要擔心他,沒有人像他這麼稱讚你。」我很清楚梅登怎麼稱讚我,或許太清楚了。我投資他的公司,拿到百分之八十五的股權,這麼說來,他對我到底有什麼虧欠?事實上,除非他是聖雄甘地再生,他應該恨我、至少有點恨我拿走他這麼多財產才對。而且梅登還有其他讓我擔心的事情,這些事情我不能告訴波路西,就是梅登曾經巧妙的暗示過我,他寧可跟我直接打交道,也不願意讓波路西經手。我雖然不懷疑梅登只是想巴結我,但是他的策略再明白不過了,這就證明他很精明、善於駕馭別人,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在騎馬找馬,如果以後他找到了比我更有用的人,那就萬事皆休了。目前梅登需要我,但是這件事跟史崔頓公司替他募集七百萬美元資金,沒有什麼關係,跟波路西利用他當人頭,讓他多賺三百萬美元更沒有關係。這些都是昨天的舊聞了,將來我能不能控制梅登,要看他的公司上市後,我有沒有能力控制他公司股票的價格而定。史崔頓身為梅登公司最主要的造市者,幾乎所有的買賣應該都會在史崔頓的交易廳進行,這樣就讓我有機會隨心所欲的拉抬或打壓這檔股票。因此,如果梅登不照規矩辦事,我幾乎可以把他的股票打壓到只剩下幾分錢。事實上,就是這把大刀架在所有史崔頓投資銀行客戶的脖子上。我用這把大刀,確保客戶對史崔頓忠心耿耿,也就是用低於行情的價格,賣新股給我,我再用公司交易廳的力量,把股票賣掉,賺到驚人的利潤。這種聰明的財務騙局當然不是我想出來的,事實上,大多數著名的華爾街券商,包括美林、摩根添惠、所羅門兄弟和幾十家券商,經常都這樣做,要是公司不配合他們,他們把身價十億美元的公司打趴在地上,也不會有一點愧疚。
#@1@#我心裡想,真是諷刺,美國最高明、理當最守法的金融機構居然壞事做盡。例如所羅門兄弟公司炒作國庫券市場;美林公司搞垮加州橘郡的財政;保德信巴琪公司騙了老公公、老婆婆三億美元。但是在精英白人的保護傘下,這些公司仍然繼續經營,而且還生意興隆。但是在經營微型投資銀行業務的我們公司裡,在新聞界喜歡說承銷雞蛋水餃股的史崔頓公司裡,我們卻沒有這種保護網。事實上,所有的新股訂價都在四美元到十美元之間,根本不是雞蛋水餃股,主管機關完全沒有注意到這種差別,反而煩惱之至,因此證管會的小丑─尤其是派駐在我們公司會議室那兩位小丑,不能了解他們為什麼要控告我,要罰我二千二百萬美元。事實上,證管會把我的公司當成承銷雞蛋水餃股公司一樣控告,但是事實很簡單,史崔頓公司跟經營雞蛋水餃股的公司一點也不像。承銷雞蛋水餃股的公司極為分散,在全國各地有幾十家小小的分公司。但是史崔頓只有一個營業場所,因此在證管會提出控告後,比較容易在業務人員之間控制負面的消息。通常光是這種消息,就足以迫使經營雞蛋水餃股的公司倒閉。而且銷售雞蛋水餃股的公司以沒有什麼財產、沒有什麼知識的散戶為目標,頂多只能說服他們拿出幾千美元來投機。史崔頓卻鎖定美國最富有的投資人,說服他們拿出千百萬美元來投機。因此證管會不能像平常一樣,宣稱史崔頓的顧客是不適於拿錢出來買賣投機股的客戶。但是證管會提出控訴前,史崔頓公司根本沒有證管會說的情形,證管會誤以為光是壞消息,就足以把史崔頓逼倒,但是史崔頓只需要管理一個營業場所,要維持員工的士氣很容易,因此沒有半個人離職。而且證管會是提出告訴後,才回頭來調閱史崔頓公司新開戶顧客的表格,才發現史崔頓的客戶都是百萬富翁。我經營的方針是找到相當灰色的中間地帶,也就是對美國最富有的百分之一富豪,銷售五美元的股票,而不是向另外百分之九十九幾乎沒有什麼財產的美國人,銷售訂價低於一美元的雞蛋水餃股。二十多年前,華爾街上有一家叫做布雷爾的公司,就打著這樣的旗號經營,實際上卻從來沒有找到適當的顧客,雖然這樣,這家公司殘忍無情的猶太裔老闆戴維斯還是賺到驚人的財富,變成華爾街的傳奇人物。
#@1@#但是我找到了適當的客戶,而且完全是因為運氣的關係,碰到了最好的時機。股市剛剛開始從十月大崩盤中復原,狂亂的資本主義仍然主導一切,那斯達克股市逐漸成熟,不再被人認為是紐約證券交易所忤逆的養子。超快的電腦在每張辦公桌上出現,把零與一的數字像光速一樣,發到全國各地,消除了實際上必須在華爾街設立營業場所的需要。這種時刻正是變化的時代、動蕩的時代,那斯達克股市成交量飛躍增加時,我碰巧正好為史崔頓公司的年輕員工,開了一個每天三小時的密集訓練計畫。史崔頓投資銀行就在大崩盤的灰燼中崛起,主管機關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我們公司就以原子彈爆炸一般的力量,橫掃全美。下午一點,主管那斯達克股市的天才開放梅登鞋業股票的交易,代碼是SHOO,意思就是鞋子,多麼好聽、多麼恰當!他們遵循長久以來的習慣做法,把決定第一筆交易價格的榮耀保留給我。這是那斯達克一大堆差勁交易政策中的一種,這種做法極為荒謬,只是確保在那斯達克上市的每一檔新股,都可以人為炒作,不管承銷商是不是我的公司。那斯達克為什麼創造出對顧客這麼不利的競技場,是我經常在思考的事情,我的結論是,因為那斯達克是自律機構,由每一家券商會員公司擁有(事實上,史崔頓公司也是會員公司)。
#@1@#基本上,那斯達克真正的目標只是表面上顯得跟顧客站在一起,實際上卻不站在一起。他們其實不曾努力這樣做,所有做法純粹是粉飾門面,剛好足以避免上級主管機關證管會的不滿。因此他們沒有讓買賣雙方的自然平衡,決定第一筆交易的價格,而是把這麼寶貴的權利,保留給主辦承銷商。在梅登鞋業上市案中,我就是主辦承銷商,我可以不管價格多麼沒有根據、多麼任性,決定我認為適當的任何價格。因此,我決定更隨心所欲,甚至更任性,把每單位的價格定為五.五美元,這樣我會有非常高的機會,從人頭手中,買回我的一百萬單位。我不否認人頭希望抱著這些股票單位稍微久一點,但是他們別無選擇。總之,買回的做法事先已經安排好了(絕對違反主管機關的規定),人頭大約只能賺每單位一.五美元的利潤,但是他們什麼事情都不用做,也不用冒險,連交易手續費都不必付,如果他們希望我在下一個案子裡繼續找他們,他們最好遵照預期的規矩,也就是閉上鳥嘴,說「謝謝你,喬登!」如果聯邦或州證券主管機關質疑他們,問他們為什麼這麼便宜就賣掉,他們只要負責說謊就好了。不管是哪一種方式,其實你都不能質疑我這樣做的邏輯。到下午一點三分,也就是我從人頭手中,用五.五美元一單位,買回所有的股權後,整個華爾街已經把價格炒到十八美元。這點表示,我已經鎖定了一千二百五十萬美元的利潤,三分鐘內賺一千二百五十萬美元!此外,我大約還會賺一百萬美元的承銷費用,幾天內,我買回也放在人頭手中,當初用過度性貸款買到的股權後,還會再賺個三、四百萬美元。連載三(本文摘自第六、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