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2006年,比亞迪侵犯富士康專利事件後,郭台銘這位解決高失業率、讓中國政府張開雙臂歡迎的紅頂商人,似乎沒那麼吃得開了。比亞迪成立之初,創辦人王傳福多次向郭台銘取經,雙方互動良好。不過,當比亞迪跨入手機代工後,即開始向富士康大幅挖角。從基層作業員、中階幹部甚至是廠長,比亞迪都開出優渥薪資,吸引他們加盟。比亞迪因此得以複製富士康的管廠流程、生產線經驗,並順利取得諾基亞大筆訂單。由於方方面面皆有專利保護,並涉及商業機密,郭台銘因此大為不滿,不僅與王傳福撕破臉,甚至向比亞迪的大股東、美國股神巴菲特叫囂。當時,深圳市政府希望富士康與比亞迪私了,但個性強硬的郭台銘不肯,因此展開了一段訴訟戰、口水戰。
#@1@#「郭董就是一板一眼。」一位郭台銘身邊的鴻海(2317)高級幹部說,比亞迪明顯有錯,郭台銘怎麼可能輕易放手。2006年6月,富士康旗下的兩家子公司以比亞迪盜取商業機密為由,在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向比亞迪索賠500萬人民幣。2007年10月,富士康在香港高等法院提出訴訟,以相同的指控向比亞迪索賠650.7萬人民幣。從此開始,一場「比富大戰」,同時在市場上和法律上拉開戰線。郭台銘更為此跑上跑下!從北京到廣東,他要求各級的中央委員幫忙,但沒有得到太多支援。因為比亞迪根正苗紅,又是中國創新的代表。據說王傳福更是總理溫家寶公子的換帖兄弟,尤其在深圳,王傳福是警察之友會會長,跟市政府官員關係相當密切。更關鍵的是,在比亞迪經營規模還很小的時候,他結識的官員層級也不高,但等到比亞迪一飛沖天後,當年的小官員,也都跟著登上大位了。相較之下,郭台銘「只看上、不看下」,對於地方官員的經營力度就顯得不足。在這次員工跳樓危機中,富士康確實感受到了疏離感。5月下旬,廣東省委書記汪洋在深圳公開說,要在非公有制企業中完善工會組織,優化企業用工管理環境。5月31日的深圳市五屆人大一次會議上,深圳市委書記王榮在工作報告中表示,要更加關心新生代勞務工,推動企業切實履行社會責任,引導企業樹立以人為本的理念,不斷改善管理方式。這些語氣上的變化,一方面是深圳正積極追求產業升級轉型,另一方面,則曝露了富士康被政府目光關注的大幅落差。
#@1@#的確,在珠三角「騰籠換鳥」策略下,大量勞力需求的富士康,就是那隻該移出的鳥嗎?「相互依存的關係仍然密切。」這位鴻海高幹如此形容當下富士康與深圳市政府的關係。因為如果在龍華,一下子有4萬人失業,就將是深圳市政府的大問題,更何況富士康在整個深圳有449988名員工,每年為深圳稅收貢獻超過百億人民幣。另一位鴻海高幹則分析,騰籠換鳥對富士康影響不至於太大。因為富士康至今仍是中國最大出口企業之一,因此如果要以輕重緩急來看,深圳是以幾百、幾千人規模的中小型企業為優先目標,他們多半只是在做來料加工的低端生意。然而,深圳新任市長許勤,上任以來再三提及「三大新興產業」:互聯網、新能源、生物科技。他也強調,中央賦予了深圳當好科學發展領頭羊的使命。的確,過去30年,深圳經濟特區的成功發展,是中國成為世界工廠的一頁縮影,富士康確實是這個歷程中的關鍵角色。但未來30年呢?珠三角轉型有迫切需求,富士康代工模式也根深柢固,可以預見,兩邊走不上同一條路了。郭台銘心裡也清楚這一點。因此他現在積極轉進其他省分設廠,雖然沒辦法一下子從深圳「搬家」,但製造重心將緩緩移出珠三角。
#@1@#包括重慶的筆記型電腦生產線,還有到武漢、煙台、淮安、南京、廊坊、太原,富士康的新廠區一個接著一個開幕。這分散策略,預計在員工跳樓事件後,明顯加速。最近也有傳言,指出富士康利用汪洋與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在政治上的競爭,希望爭取更多重慶當地設廠的優惠條件。但一位鴻海高幹指出,兩人都是中國政治圈的明日之星,郭台銘不可能特別壓寶哪一邊,「只是富士康要到其他省分設廠,普遍還是受到熱烈歡迎的。」「中國內部自己的競爭,比台灣還要激烈。」郭台銘曾經說,他在大陸投資設廠的地方,沒有不發達的,因為他會看那個地方的官員值不值得投資。因此不論四川、山東、湖北、山西、長三角、大西部等省分,見到郭台銘要來投資,還是展開熱情的雙臂。因為他們都想複製深圳的成功經驗。至於對中央政府來說,富士康此次的跳樓事件,則是中國製造、做為世界工廠的原罪,不可能不重視。其實,台灣在30年前,也經歷過同樣的陣痛,中央政府很清楚這個歷史,只是放大到13億人的格局,問題顯得更難解。跳樓事件後,中央政府則直接跳下來處理,派了一位部長、三位副部長,總人數達到200人的「中央調查團」,進駐龍華廠10天。連之前的山西王家嶺礦難,都沒有這麼高層級、大規模的關注,顯見富士康的影響層面之廣,沒人敢忽視。這是郭台銘與富士康,在中國的故事。故事還沒有接近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