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政府組織(NGO,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這個名詞越來越常見,而其核心的概念在於社會企業(social entrepreneur),近年在美國各大學紛紛開設相關課程研究,大眾傳播媒體中亦經常提到這個字眼。不過大部分言論的重點都放在,如何運用商業與管理技能來達成社會目標──例如,非營利機構如何透過經營營利事業以帶來收益。這是一項重要的趨勢,但是本書則是從不同的角度觀察志工企業家,把他們看成轉化的力量(transformative force)──他們擁有新的觀念,能處理重大問題,他們毫不懈怠的追求願景,他們不把失敗當作最終的答案,他們盡全力推廣自己的觀念,絕不輕言放棄。管理學專家彼得杜拉克(Peter Drucker)認為,企業家「entrepreneur」(來自法文,意思是「掌控的人」)一詞是在200年前,由法國經濟學家薩伊(Jean-Baptiste Say)提出,用來描述一種特殊的經濟行動者—不只是開創事業,還能「將經濟資源從生產力和產出較低的領域,轉移到較高領域,並獲得較大的收益」。20世紀發展經濟學家熊彼得(Joseph A. Schumpeter)指出,企業家(entrepreneur)是獲致重大經濟進展所必須的「創造性的毀滅」(creative destruction)的源頭。
#@1@#想一想以下兩個著名的例子:福特(Henry Ford,福特汽車創立者)與賈伯斯(Steve Jobs,蘋果電腦創立者)。藉著重新想像汽車與電腦,把它們看成大眾市場的商品,「摧毀」了這兩個產業的運作模式,為大幅提高生產力鋪路,引發一波波變革的浪潮。並且闡述志工企業家在教育、醫療、環保與殘障照顧等方面,扮演類似的角色。杜拉克指出,「志工企業家改變了社會的表現能量(performance capacity)。」本書提出許多國家的案例,說明志工企業家如何推動系統性變革(systematic change):他們如何改變人們的認知與行為模式。其中提到的所有人物,都擁有直取問題核心的犀利見解,他們不願也不能休息,致力對社會推行自己的觀念。此外,也探討志工企業家如何讓變革成為事實—分析他們的策略、個人特質與組織特性,說明他們為何獲得成功。社會企業是全球性的現象。同時,全球最有創造力的問題解決者,並非集中在美國和加拿大。全球各地的人都面臨相似的問題:教育與醫療系統不足、環境汙染的威脅、對政治機構缺乏信心、嚴重的貧窮,以及高犯罪率等問題。但是在比較貧窮的國家,志工企業家必須用有限的資源造福最多數的人,因此他們必須發揮創意,來推動各種解決方案。無論身在美國、加拿大,還是其他國家,想積極改善世界的人,都能因他們的見解而獲益。儘管範圍涵蓋全球,探討廣泛的變革,但這些變革如何發生也有詳細說明。本書談的是真實的人如何成功達成真實的成就。最重要的是,一個人必須有創造力,加上堅毅不拔的決心與不屈不撓的意志力,才能推動創新,解決社會沉痾。重要的社會變革通常始於單一的創業者──某個狂熱分子看見了問題,想出了新的解決方案,然後根據這個願景積極採取行動。這人凝聚資源,建立組織,來保護與推銷這個願景,這人為願景注入能量,讓組織專心克服無法避免的抗力,數十年如一日不斷改進、強化與擴展這個願景,直到這個最初只是個模糊概念的願景,成為新的典範。回顧歷史,志工企業家很早就出現了。創立方濟會的聖方濟(St. Francis of Assisi)就符合志工企業家的資格。他建立許多組織,並在他的領域中推動系統性變革。
#@1@#與此時相較,今日的特點在於社會企業演變成職業的一種,且成為廣受探究的主流領域,不僅美國、加拿大與歐洲出現這種現象,亞洲、非洲與拉丁美洲也方興未艾。社會企業的興起可以視為一項傑出發展的先驅潮流,過去30年中,這項發展在全球各地紛紛出現:數以百萬計的新公民組織陸續成立。過去這些組織的定義帶有負面意涵—「非」營利或「非」政府組織。今日人們認為這些組織組成了一個新的「部門」,稱為「獨立部門」、「非營利部門」、「第三部門」,或是本書傾向使用的「公民部門」(citizen sector)。美國包括哈佛、史丹福、耶魯在內,已有數以百計的大學開設相關課程,致力研究此一部門。紐約市1990年代的就業率僅成長4%,公民部門的就業率卻成長25%。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針對8個已發展國家進行的一項研究亦發現,1990年到1995年間,公民部門的就業率的成長速度是整體經濟成長的2.5倍。杜拉克認為公民部門是美國領先成長產業。儘管公共服務組織不是新玩意兒,從以下幾方面來看,這種全球性的公民動員卻是一種新現象:1.它的規模之大,為過去所未見。2.與過去相較,這些組織在全球各地散布得更廣,也更加多元化。3.我們發現,這些組織提出拉近鴻溝的解決方案,並逐漸走向解決問題的系統化 作法—提供更好的食譜,而不是端出更多的菜。4.今日的公民組織不再受到教堂與政府的阻撓。事實上,如國際反地雷組織與國際犯罪法庭等公民組織,給政府帶來相當大的壓力。5.這些組織與企業、學術機構與政府建立夥伴關係,在許多情況下,改善了政府的代表功能。6.由於這個過去受到限制的部門,突然間門戶大開,自然造成相互卡位。新加入的成員湧入這個領域,公民部門開始體驗到創業精神(entrepreneurialism)、競爭激烈與注重表現等正面效果。公民部門當然也有許多效率不彰、浪費腐敗的組織。然而,由於新的活動大量出現,造成更多壓力,使得公民組織必須拿出成果。競爭的來臨意味著公民部門的變革即將展開,公民部門的蓬勃發展具有影響深遠的涵義:藉著增強政府的角色,改變企業的作法與態度,以及提供一波波的機會,讓人們能用嶄新積極的方式發揮才華,新興的公民部門正在改革社會,建立新的做事方式。
#@1@#一. 全球政治民主化簡單來說,過去阻撓變革的障礙,正迅速消失。過去南歐、拉丁美洲和非洲的軍人無法容忍公民參與嚴肅的社會改革;中歐和俄羅斯的共產黨;實施種族隔離政策的南非政權;殖民時代的印度總督也無法允許公民活動。如今這些地區的威權政府多已轉變為實質的民主政體,或者至少是名義上的民主體制。二. 全球經濟成長想建立組織的公民需要的不只是自由;他們還需要錢。經濟中必須有剩餘財富,來贊助他們努力推動的計畫。20世紀自由市場經濟的平均每人所得增加了至少7倍。1960年代與1970年代的經濟擴張尤為強勁,全球經濟每年以5%的速度成長。當所有的地區都經歷了經濟增長,就算這種繁榮並未平均分布到各階層,財富增長(藉著政府課稅或透過慈善捐款的途徑)仍讓全球各地相當數量的人可以服務公民部門並維持生計(今日許多公民組織正在探索各種方式,試圖透過營利事業來自給自足)。20世紀後半的繁榮,是社會與科學產生突破性進展的原因,也是結果。這些進展改善了人類的生活。最大的變化是,人們的壽命延長,不須掙扎求生,有更多的自由思考其他事情。1900年以來,工業國家人民的平均壽命延長了30歲,貧窮國家人民的平均壽命延長近40歲,壽命延長的幅度超越過去任何一個時代。1970年代,基本教育體制擴展到發展中國家的數億人民。1970年到1985年,發展中國家的成人識字率從43%提升至60%。許多國家中產階級人數日益增加,伴隨著高等教育機會的不斷提高——光是在1970年代,全球大學數量就增加了不只一倍,使得同時擁有知識與有效面對社會問題的財務方法的人躍居高位。三. 民權運動活躍此外,過去30年中,婦女運動在全球大部分地區得到一席之地,婦運削弱了過去限制女性活動範圍與表達範圍的社會因素。種族障礙的衰落讓許多團體得到機會,如美國、巴西和南非的黑人與印度的賤民階級。在亞洲、非洲與拉丁美洲,後殖民與後獨裁的世代越來越有信心,勇於爭取他們的民主權利。當然,科技也讓人群、金錢與資訊更快、更廉價的在全球各地流動。簡而言之,今日有越來越多的人擁有自由、時間、財富、健康、接觸資訊與社會流動的機會,以及堅定的信心,這些東西讓人們能用大膽的新方法來面對社會問題。四. 地球環境面臨威脅公民部門出現的另一個具有同等說服力的理由是,人們認知到社會迫切需要改變。電信革命讓數百萬人更廣泛、也更詳細的了解這個世界。由於科技的普及化,一般公民能接觸到過去只有菁英階層與民族國家(nation state)才能得到的資訊。這項變遷的結果之一是,公民逐漸察覺環境污染、極度貧窮、健康威脅、侵犯人權、教育制度失敗與暴力猖獗等問題。另一個後果是人們擁有強大的通訊工具來統籌行動,打擊這些問題。促成行動的一股特別強大的推力是環境面臨的威脅。1990年代全球有10萬個環保組織,這些組織大多在1980年代建立。「過去半個世紀中,世界失去了1/4的表土(topsoil)和1/3的森林覆蓋(forest cover)。」《自然資本論》(Natural Capitalism)一書指出:「以目前的毀滅速度來看,我們這一代還活著的時候,就會失去全球70%的珊瑚礁,而它們是25%海洋生物的居所。過去30年中,地球的資源,也就是它的『自然財富』,已有1/3消耗殆盡。」美國國家情報委員會報告指出,未來12年中,全球將出現明顯耕地剝蝕、溫室效應氣體釋出量大量增加,以及熱帶森林與其他豐富物種居留地耗盡等現象,「使得目前已經存在的物種大量消失問題更加惡化」。未來將有超過30億人住在「供水吃緊」的國家。此外,到了2015年,單單在奈及利亞、衣索匹亞、俄羅斯、印度與中國5個國家,將有5,000萬到7,500萬人感染愛滋病。另一項重大變遷是,通訊科技將全球性的不平等現象赤裸裸地呈現在世人眼前,無所遁形。雖然,全球最貧窮的半數人口只得到全球總收入的5%;但是當這些窮人每天都在電視上目睹經濟贏家的消息時,會帶來什麼影響?底層的50%人口不再自覺無助孤立而灰心喪氣。他們走向都市化與組織化。他們發現了科技的力量。五. 政府創意、能力受質疑社會大眾更加關切全球性問題,也逐漸對政府解決問題的能力產生懷疑。過去20年中,民主體制在全球各地成功建立,但是各地的投票率幾乎都在下降,連美國也創下幾乎是有史以來的最低紀錄。幾十年來政府的發展政策失敗,在對抗貧窮、毒品與犯罪問題的成績也令人氣餒,許多人認為,理論上政府應負責將所有公民的意願轉化為公共政策,但是政府並非最有效的工具,就實質輸送各種社會財(social goods)的角度來看,政府也不是唯一合法的工具,而且政府的創意大多比不上企業化的公民組織。其次,政府面對集中的企業力量時,政府顯得越來越虛弱無力(全球資產有25%為300家跨國公司所控制)。政府往往不能採取重大措施來保護環境,保障勞工的工作環境,近年更無法保證金融機構的清廉信譽。英國劍橋大學國際商業中心副主任赫茲女士(Noreena Hertz)在著作《沉默的接管》(The Silent Takeover)中寫道,「在21世紀的全球資本主義世界裡……各國之間會相互競爭,試圖取得企業能提供的投資流動、工作機會與經濟成長。政界人士需要前所未有的龐大資金,來跟競選對手競爭,以獲得選民的支持。」赫茲指出,結果是,「企業在實質上挾著強大的力量,規定全球的政客可以做什麼,不可做什麼。」當決策的菁英階層的短期利益不利於社會的長期利益時,麻煩就大了。思考這個問題很容易讓人感到沮喪。然而在今天,有一個部門提供了創造力、領導能力與充沛活力,來改善這個問題,那就是公民部門。「在一個變遷日益迅速的時代,非政府組織對於新的需求與機會作出回應的速度,遠超過政府。」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會長馬修絲(Jessica T. Mathews)在《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期刊撰文指出,非政府機構「比政府更能處理緩慢發展的問題,更能透過累積個人的影響來影響社會。」
#@1@#全球各地的志工企業家正在展現新的作法,來解決社會沉痾,也提出了新的模式,來創造財富,促進社會福祉,以及恢復環境的平衡。公民部門顯然在領導潮流,推動改革,來改善自由市場與政治體制。「反全球化(antiglobalization)運動的稱呼並不恰當,事實上並不是一個反對全球化的運動,而是一種公民想出來的策略,以取回政府讓給企業的部分權力。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對政治領袖失望的公民們,投票率可能越來越低,但是他們用直接的方式滿足許多需求。今日人們經常在尋求有意義的工作,選擇去建立、加入、擁護或支持更有創新能力、反應更迅速、運作優於傳統社會結構的組織。這個現象具有個人層面的涵義。這些人在各地分享人群的需求,把他們的才華加以運用,帶來安全、認可與意義,並且得到樂趣。近年出現的新變化是,公民部門提供一條康莊大道,來滿足這些需求:它能結合你關心的問題,你的長處和你的興趣,天天如此,並且帶來真實的影響。當然,並非人人皆是,或是都想成為志工企業家,就像並非人人都想創業。但是今日幾乎每個人都可以參與這個新部門的活動。由於它以如此快速的步調,從如此之多的方向成長,擁有不同興趣與技能的人們都有機會投入。公民組織迫切需要優秀的管理者、行銷人員、財務專家、公關人員、電腦程式設計師、作家、業務人員、藝術家、會計師與製片家。根據任務性質的不同,還需要新聞記者、農藝學家、化學家、教師、醫生、律師、生物學家、建築師、詞曲創作人、工程師、技工、出版家、都市計畫人員與心理學家。同時,企業也越來越需要員工與管理者能充分認識到,他們的工作具有哪些社會與環境層面的涵義,並須察覺機會,與公民部門這個「特殊」的企業部門進行合作。毫無疑問,對於說過:「這行不通。」或「我們可以做得更好!」的人來說,或是因為挑戰現狀、撼動體制、實現了具有「創造性毀滅」,而振奮快樂的人來說——這實在是個幸運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