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九月的最後一天,像受到召喚,小K來找我。小K的哥哥欠下三十二萬元的卡債,她前來諮詢,想知道該怎麼做。
起初,一切都很平靜。小K解釋自己的處境,聲音沙啞,語調冷靜;但突然之間,她開始無聲地哭了起來。
「如果我不幫忙還,他怎麼辦?」小K低聲啜泣,「如果他被黑道恐嚇、騷擾,這樣......這樣的話......」她停住了,喉嚨哽噎著,想盡力不嚎啕大哭起來。
「能幫多久呢?」我說著把手伸過桌子,緊緊握了握小K顫抖的手。「妳已經幫好幾次了,不是嗎?」
「我知道他沒有改,可這太恐怖了,老師,妳不懂,撒手不管的壓力有多大。」小K竭力控制自己,用手掌擦了擦眼淚,雙眼通紅。我覺得,小K一定筋疲力盡了。「他如果出了什麼事,我覺得是我害的。」
不幫忙還債,弟弟如果被追債、威脅、恐嚇......,就是小K害的嗎?
突然之間,我眼睛溼潤,若有所思。
再談了一會兒,我結束諮商,轉身在桌子上的一張白紙,大大的寫下「傷害」兩個字,用力畫了叉叉:
傷害是什麼?傷害是苦難。
苦難塑造我們,精煉我們,使我們蛻變。
很多人告訴我,他在人生最黑暗的谷底,學會低頭、學會敬拜、臣服。有個罹癌的朋友跟我說,從生病的那天起,她才懂得,怎麼活著;怎麼活得有意義─ 事實上,所有的傷害,都隱含著善意,這是我切切實實的,人生體會。
十六年前,那場大火,看似是場重擊。
我家的債務,雪上加霜;我的精神壓力,陡然上升;我霎時受到「傷害」,而且是摧毀式的傷害;火災之後,我才像大夢初醒一樣,檢視我的財務報表,檢討我的生活習慣,學習理財知識─ 透過學習,我才在原地提升,走出傷害,學到教訓,拿到「禮物」。
人為什麼會欠卡債?因為他習慣不好。
人為什麼會欠還不起的房貸?因為他知識不足。
在我看來,每一個財務危機,財務傷害,都源於學習不足。因為不懂,所以受傷;因為不懂,所以受苦;我們該做的,是學會該學的東西,從苦難裡、傷害裡,修正自己、認識自己,逐步向上。
我認為,人生,靠努力是沒有用的。人生中的所有問題,不像一道斜坡,不是往前努力,就會一路往上;人生中的所有問題,都像一道階梯─ 突破一個難點,就往上跳一階;突破不了難點,就原地一直跳、一直跳、一直跳,跳不過去。為了跳過階梯,我們要犯錯,要承擔,要學習。
人只有承受自己的苦難,真的懂了,才有可能學會,該學的東西,修完該休的理財學分,拿到該拿的禮物。
所以,不要自己擋自己,不要自己擋別人。記住,拉出界線,不是害人。
界線是防禦;防禦,不只為了自己。
本文摘自<與家人的財務界線>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