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會改選是政治伎倆，難以振衰起敝。政客工於盤算，把政黨利益置於全民利益之上的醜態可為殷鑑。台灣人，有沒有相同的問題呢？十一月十六日清早，外匯交易員好整以暇地等待日本第三季國內生產總值(ＧＤＰ)數據的宣布。十月底日本央行才剛表示要擴大量化寬鬆規模，還要提高政府退休基金持股比例，股市連日的上漲讓市場樂觀預期，第三季經濟成長應該不致太弱。然而，公布的數據不但讓他們頓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拚命想甩掉日圓部位，連高盛、大摩、美林、巴克萊、小摩和BNP等六大券商研究部門，也全部跌破眼鏡！原先他們預估的二％至三．四％成長率不但一個都沒中，日本經濟反而是比去年同期下滑一．六％，而且是繼第一季暴跌七．三％以來的連續兩季開倒車，等同正式陷入衰退期。更令經濟學家擔憂的是，經濟衰退，打擊消費信心，「失落二十年」歹戲拖棚。巫毒三箭，華而不實好不容易藉著射出貨幣寬鬆與財政刺激等兩箭才成功把經濟拉出通縮泥淖，日圓的貶值更吸引國際觀光客的遊覽與消費，難道這只是一時的繁榮假象？怎麼會如朝霧般，陽光一照射就散掉？從九月的數據來看，零售銷售已經連續三個月反彈，但與四月的數據相比，依然有四．七％的下滑，顯示四月起將消費稅從五％提升至八％，抑制了消費力，被眾多媒體視為日本經濟打回原形的罪魁禍首。但仔細檢視日本家戶收支與勞動市場數據，就會發現，日本經濟果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截至九月底，日本家戶平均每月收入為四二．二萬日圓，較去年同期實質下滑六％；而《外交事務》今年七月／八月號當中一篇名為「巫毒安倍經濟學」的文章也指出，從安倍在二○一二年十二月回鍋擔任首相以來，日本的全職工作機會不但沒有增加，反而減少三．一％。就算是有工作的人，其中竟高達三八％是沒有保障的約聘性質。經濟衰退，還在拚命印鈔《日經新聞》也指出，日本政府誤判了兩個情況，第一就是量化寬鬆後，預估進口物價上漲，推動通膨，可刺激消費的預期。但薪資並沒增長，反而實質衰退，因而導致人們更加縮衣節食。第二是日圓貶值，預期可帶動出口，但這也沒有明顯的成效，主要是因為在三一一大地震與金融海嘯期間，日本大企業看到將日本作為單一生產基地的風險，大舉向海外移出產能，因而發生了日圓貶值，但出口卻沒有大幅成長的情況。基本面是貨幣幣值的最重要支撐，但經濟陷入衰退、央行還在拚命印鈔，國會提前解散舉行大選，使得政策穩定性受到考驗，對日圓來說，簡直就是雪上加霜。日圓兌美元十一月二十日盤中已經創下七年來的新低點一一八．九八，自年初高點一一○．二四下跌幅度已達八％。法國興業銀行策略分析師愛德華茲（Albert Edwards）鐵口直斷，日圓一旦跌破一二○附近的支撐，將直探一九九八年低點一四○，甚至到三月就有可能跌到一四五。雖然彭博社訪查的四十位分析師預估的日圓匯率中位數沒那麼悲觀，卻也認為明年有機會測試一二○關卡。雖然日本財務大臣麻生太郎在二十一日出面喊話，警告日圓短線已經超跌，引發空頭回補買進日圓，使日圓兌美元跌幅縮減，周一在一一七．八○附近盤穩，但是分析師普遍認為日圓明年仍可能跌破一二○。星展銀行(台灣)財富管理投資顧問部副總裁林雅慧認為不確定因素重重，劇烈波動是投資人需要有心理準備的基調。面對朝野的批評浪潮，首相安倍晉三宣布延後實施第二階段的消費稅提升計畫，並將於二十一日解散國會，提前舉行大選。政客自保，斷尾求生這是日本政客的自保手段─當初既然沒有骨氣否決加稅的決定，如今就必須斷尾求生，把一切訴諸於民意，並以此進行自民黨內部意見的整合，以凝聚對安倍財經政策的共識。日銀總裁黑田東彥十九日召開的貨幣政策委員會上，取得八比一的壓倒性支持，持續維持寬鬆貨幣政策。雖然他表示，消費稅的衝擊已經逐漸淡化，但卻警告，經濟衰退，加上國際油價重挫，通膨率可能會跌回至一％以下，通縮的威脅難以輕忽。一年前對日本安倍經濟學讚譽有加的國際貨幣基金(ＩＭＦ)如今擔心日本可能會拖累全球經濟復甦的腳步。才剛換了滿手日圓現鈔的台灣大媽們，及手上有共同基金投資日本的市井小民們，恐怕已被嚇得冷汗直流。十一月初，台灣大媽們看日圓便宜，拚命搶兌日圓現鈔，使不少銀行日圓現鈔庫存見底的時候，台灣央行保證一定無限制供應，想必那時央行官員們對這些幫忙央行解套的大媽，心裡充滿了感激。「日本到底穩不穩？會不會又要失落另一個十年啊？」剛從日本京都旅遊回來，還剩二、三十萬日圓現鈔沒花掉的吳小姐擔心地問。當心賺了股價，賠了匯價這正是國際投資人密切關注的問題：即使日股因受到寬鬆銀根追捧而持續上漲，會不會賺了股價卻賠了匯價？安倍經濟學是否已經後繼無力？但資本市場卻廣泛預期，安倍政府「頭已經洗下去」，必定要不顧一切繼續推出刺激經濟的振興方案，因此日圓即使繼續貶值，股市反而還有機會上漲。那麼，日本股市能否繼續進場？會不會賺了股價，卻賠了匯差？這的確是不少基金經理人對日本又愛又恨的原因，他們認定安倍的前兩箭並無助於實質提振日本經濟，也看準了日圓貶值可能讓他們賠掉匯差，因此並未在日股前一波高達四、五成的大漲，有太多著墨。日本再次祭出量化寬鬆，刺激股市上漲，但惡化的經濟基本面，讓他們在此刻也不敢太樂觀。ＥＰＦＲ數據顯示，十一月十四日當周，日本股票型基金爆發史上單周最大贖回潮，九檔ＥＴＦ贖回金額共達二二．五億美元。然而，亨德森遠見日本股票基金經理人伍德馬丁(Michael Wood-Martin)表示，日圓重挫，讓當地的消費和內需企業苦哈哈，但相對的，卻提振了不少日本跨國生產的出口企業獲利，也使得它們的股價水漲船高。舉凡汽車製造商如豐田、三菱，電機製造商日立、消費電子大廠索尼、快時尚品牌Uniqlo所屬集團Fast Retailing等，一年來漲幅都在一成五至三成之間。自行車關鍵零件廠Shimano股價一年來漲幅更超過七成。日圓持續貶值，意味著這些公司業績可持續進補，而最新的生產和庫存統計反映經濟可能已經快要觸底。渣打銀行研究報告評估，安倍延後第二階段增稅，有助於短期內消費意願的提升，而九月的零售銷售、工業生產與出口已有起色，因此第四季的數據應該就會逐步好轉。如果大企業因為獲利提升而願意在明年給員工加薪，且政府儘早實施財政刺激方案，則經濟有望加速復甦。渣打因此預估今年日本ＧＤＰ仍有○．五％的成長，明年則可擴大至一．二％。投資日股，以美元或台幣計價散戶投資人投資日股的最好策略，恐怕還是找個好的基金經理人操盤。透過晨星基金篩選器等工具，找出長期績效表現好的基金(如晨星四、五顆星評級)，以美元或台幣計價，定期定額投資，這樣就可有效規避日圓貶值的匯率風險。當然，押注單一市場風險也較高，若是投資太平洋、亞太等區域型基金，則投資標的可以包含日本上市企業，卻不會只有日本，就可分散風險。那麼，日本下一個重要的觀察點─年底前的國會大選─會有什麼振衰起敝的功效嗎？彭博專欄作家帕賽克(William Pesek)對此並不抱持太大希望。「安倍完全可以宣布第三支箭，也就是關乎長期發展的結構性改革，卻選擇解散國會，提前進行大選，」他說，「安倍想救的，不是經濟，而是自民黨。」安倍的前兩支箭效果不佳，對外界期待甚深，能吸引投資、提升勞動力，帶動經濟永續成長動力的加強女性再就業、增加聘雇外籍人才、調降企業稅等結構性改革，卻遲遲不採取行動，理由總是「因這部份較有爭議，難以取得共識。」氣力放盡，難有共識然而，這聽起來更像藉口。畢竟，安倍兩年前承諾選民的，就是「決斷力」。一些重要的政策如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協議(ＴＰＰ)，也需要「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堅持和信念。如果連這麼事關全民生計的重要大事都沒有任何緊迫性要去達成，「共識」反而是阻擋日本進步的絆腳石。面對國內投資乾涸、勞動力不足、人口結構惡化、瀕臨通縮邊緣等令經濟停滯不前的景況，日本需要的是能攪動一池死水的新政策，而非勞民傷財的大選，來「尋求共識」。帕賽克認為，因在野黨群龍無首，而投票率可能很低，自民黨應該可以篤定勝選，然而值得關注的是，安倍的支持率正在下滑，可能難以超過兩年前五二％的席次了。因此，提前解散國會，到底是愛之抑或是害之，恐怕還很難有定論。但若席次比兩年前更低，甚至佔比跌破五成的話，則也就離所謂的「共識」，愈來愈遠了。政客工於盤算，卻看不到只有順應民心之所向，才能贏得可長可久的政治利益。日本經濟最需要的，就是安倍的第三支箭。安倍與自民黨的政客們，哪時才能覺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