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看電影的觀眾請猜猜看,今年暑假「唯三」在台北票房破億元的「不可能任務3」、「達文西密碼」、「加勒比海盜:神鬼奇航2」,乃至於最近即將上檔的「聯航93」、「飛機上有蛇」等片之間有什麼共通點?答案就是,這些熱門電影的中文字幕,都是由同一位高手所翻譯,他就是字幕翻譯達人黃文俊。每當聽到「達人」的稱譽,黃文俊總顯出尷尬的表情。他自嘲自己都在散播美國好萊塢的次文化,比較像是「美帝的走狗」;正經而論,他也只是在字幕翻譯這一行做得比較久,說得上是「老鳥」,但若說他是佼佼者或一哥,他可是萬萬不敢當,業界其他翻譯高手多得是。
#@1@#若真是如此,怎會好萊塢8大片商的暑假強檔都找上他?黃文俊笑說:「大概是因為我中文不好吧!」啊?不好?他解釋:「因為不夠好,所以翻譯出來『才夠』口語、白話、易懂。」原來,電影是影像重於一切,中文字幕必須在最短時間內畫龍點睛,不像小說文章必須琢磨玩味、字字珠璣。另一個更關鍵的原因則是他工作「快、狠、準」,尤其是「快」最重要。原來,以前一齣電影字幕的翻譯時限大概為一個星期左右,不過現在台灣市場為了對抗盜版、檔期搶國際同步,時間越來越壓縮,像「不可能任務3」、「達文西密碼」竟然他得在一天內就完成。黃文俊笑說,這大概也展現了他第三個優點,那就是「耐操、無怨言」,有時雖會小小耍賴,但若真的給他「deadline」(截稿日),他還是會乖乖地按時完工交稿,有時還會附帶翻譯一些幕後花絮、製作資料的內容。
#@1@#會走上字幕翻譯這一行,黃文俊自己也是有點意外。他出生於緬甸,一歲來台,國二移民美國當起小留學生,柏克萊大學比較文學系畢業後,回台灣開始在華興補習班教英文,跟電影根本沾不上邊。1992年,在同學丁雲海姊姊丁乃竺的介紹下,黃文俊進入龍祥影業擔任翻譯和企畫,不僅參與當時國片「新不了情」、「青蛇」宣傳,也翻譯了他電影字幕處女作「激情莊園」(茱麗葉畢諾許與雷夫范恩斯重新詮釋「咆哮山莊」之作),第二部則是幫金馬獎翻譯了伊朗導演阿巴斯「何處是我朋友的家」。2年後,他雖與同事們離開龍祥並組成群體工作室經營國片,但其實他大部分時間專注在翻譯這塊領域,後來更因理念拆夥成個體戶。此時,他開始幫台視翻譯影集「NYPD Blues霹靂警探」、「Chicago Blues一門英傑」、春暉電影台「亂世佳人」續集、HBO頻道電影等等,就此展開他輝煌的翻譯生涯。耐操的黃文俊當時橫跨電視到電影,他自己估計,在「極盛時期」打開報紙時刻表廣告版,2/3字幕都是他所翻譯。天啊!那收入豈不嚇死人?「哈哈」黃文俊尷尬苦笑!許多新認識朋友一聽到他的工作,不是問他電影好不好看,就是羨慕地問他酬勞到底多少;其實,在台灣當翻譯,酬勞根本沒外界想像的好。以影集為例,每半小時節目2千元,1小時4千元,其實並不高。而電影翻譯就更「彈性」!原來電影翻譯是以「句」計價,而通常一部電影的對白大概平均在1千到2千句左右;因此他最喜歡翻譯唇槍舌戰型的愛情喜劇,至少1,500句跑不掉;紀錄片也不錯,「911事件簿」就超過2千句以上;他最怕就是翻譯恐怖片,因為對白可能就只有4、500句;大明星劇情片也不見得有保障,湯姆漢克「浩劫餘生」也500句而已。
#@1@#「剛入行時,翻一句對白大概4、5元!」那一部片頂多就只有8千元?「是啊,所以以前都是以量取勝。」黃文俊細數,當年每週兩部影集,那每個月就有8集3萬2千元;若加上有的沒的B級片,旺季電影一個月也有個十多部,加一加也有10萬以上。「不過淡季就慘了,一個月可能才2、3部片。」也因為收入實在太不穩定,所以翻譯這圈子大多是女孩子。身為頂尖的老鳥,現在黃文俊身價當然不一樣了。「現在價碼大概每句8、9元!」咦?不會吧!一部片翻譯費大概才1到2萬元;「這個價碼已經嚇跑不少人了,有些獨立片商後來只好改找別人翻譯。」他說,其實自己挺想翻譯些藝術片,但以價制量的結果,黃文俊成為美商與大片商才請得起的重量級譯者。
#@1@#字幕翻譯到底有哪些事要作?黃文俊笑說,就是看「3次」劇本跟電影。在正常情況下,他們會先拿到國外初稿腳本,然後進行第一次試片,有時字幕公司會錄下對白,讓他配合腳本與尺寸表(就是對白在膠捲上的刻度)進行翻譯,當然,最好狀況是有錄影帶可以讓他作對照,之後再看成品。除了翻譯,他還有一樣重要工作就是「分句」,這不僅影響他的收入,最重要是影響字幕排版,因為早年鋅版字母限制每行13字;現在,雖多改為雷射與沖印,但為了方便觀眾閱讀,他還是得調整句子長短時間。多年字幕翻譯生涯,「黑色追緝令」、「王牌大賤諜3:夠MAN吧!」是他早、中期得意之作,自覺翻出特殊文化的簡潔粗俗力道。原來,黃文俊認為翻譯其實是一種「二度詮釋」,所以很早就大膽使用各種次文化語言放進字幕,甚至他使用台語「哇勒」還在BBS掀起正反論戰,甚至被其他翻譯專家撰文「罵」過;不過,他覺得商業片無傷大雅,最主要是片商覺得喜劇有效果也認同他做法,所以現在他連火星文、注音文都大膽使用。難怪他最佩服就是「南方四賤客」,他覺得那已經是另一種創作了。當然,他還是有個小小的遺憾,那就是他名字從未在影片最後被打出來,他只能當商業片的無名英雄,國內只有藝術片或名人譯者,才能享有這樣的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