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登.貝爾(Gordon Bell) 吉姆.金默(Jim Gemmell)譯者:顏誠廷出版:時報出版日期:2010年3月將個人生活所經歷的一切資訊及體驗,儲存成數位形式,可以隨時隨地存取,已是科技進展的必然趨勢,而且正在發生,人類社會文明,將邁向前所未有的新紀元,你,準備好加入這場革命了嗎?本刊取得時報出版公司授權摘錄部分精華內容,以饗讀者。
#@1@#有次我受邀去參加一個為電腦繪圖先驅伊凡.蘇澤蘭(Ivan Sutherland)辦的生日派對。能不能請我講幾句話?太棒了。我想。我可以站起來告訴他們,我大概每五年會遇到伊凡一次,而且每次我們都聊得很愉快。老實說,這就是我當時想到的全部東西。於是我把伊凡的名字輸入MyLifeBits的搜尋視窗,然後我驚訝地鬆了一口氣,因為我馬上就回想起那些我已經完全記不得的充滿了情感和智識的細節。1963年左右,當時伊凡還是個任職於國家安全局的中尉軍官時,他和我共同設計了一台顯示電腦。幾年後,他在我到卡內基美隆大學任教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而最近,伊凡開始用「高登.貝爾和我對於我在非同步邏輯的工作是不是在浪費生命有些友善的爭論」來當作演講時的開場白。(說到這個,希望他願意跟我打個賭。我賭一千塊美元,不用到2020年,大家就會發現非同步邏輯是白費工夫。)我的生物記憶讓我和伊凡的關係變得索然無味,但我的電子記憶幫我重溫我們之間的重要時刻,讓我能在他的生日上講一段合宜祝辭。我們都想要有更好的記憶力,用來增強記憶力的書籍、偏方、電腦軟體、裝置和遊戲市場非常龐大。當人們變老時,會開始對小小的健忘疑神疑鬼。當一個人四十歲時弄丟了車鑰匙,他會感覺很懊惱。當一個人六十五歲時弄丟了鑰匙,他會開始google阿茲海默症(Alzheimer's disease)。他搜尋時可能會讀到另一種情形叫輕度認知失調(mild cognitive impairment),年過七十以後大約有5%的人會受到這種症狀的困擾。它真的存在,而且很嚇人。
#@1@#在死亡之前就失去意識的恐懼,大到足以驅動強化記憶力的草藥和營養補充品工業的四十二億美元市場。賣場的健康食品貨架上擺滿了用來增強腦力的藥草、微量營養素、抗氧化劑、滋補食品、營養補充品和藥水。貼在輔(coenzyme)Q10、人蔘、銀杏、迷迭香和鼠尾草罐子上的標籤,都保證自己可以維持你的思慮敏捷。2007年,美國的腦適能(brain-fitness)軟體和神經軟體(neurosoftware)市場規模達二.二五億美元。任天堂發表了一款名叫「腦年齡」(Brain Age)的軟體,號稱可以幫你「鍛鍊前額葉皮質」。另外一款軟體「MindFit」結合了一打以上的認知評估工具,以及依評估結果所做的個人化訓練課程。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的神經科學家麥克.莫山尼希(Michael Merzenich)博士也開發了一組名叫「腦適能計畫」(Brain Fitness Program)的電腦工具,來增強老化大腦的處理速度。你還可以每個月花上大約十塊美元,去訂閱Lumosity.com和Happy-Neuron.com,利用裡面各式各樣的認知練習。你也可以購買那些教你如何利用遊戲、拼圖和記憶小訣竅來鍛鍊大腦的書籍。你可以從諾貝爾獎得主艾瑞克.坎德爾(Eric Kandel)寫的《追尋記憶》(In Search of Memory: The Emergence of a New Science of Mind)與哈佛大學心理學家丹尼爾.沙克特(Daniel Schacter)的《記憶七罪》(The Seven Sins of Memory: How the Mind Forgets and Remembers)等書學到記憶生理學和行為。就我所知,銀杏和「腦適能計畫」真的能夠增強你的生物記憶。但「完全記憶」的世界帶給我們的是更大的承諾。一項革命。我們的大腦是以神經元(神經細胞)之間的連結形態來儲存記憶。電腦則是以許多微小開關的開或關來儲存資訊。大腦和電腦都可以儲存資訊、操作資訊,並使用資訊來決定行動方針。因此我們才說這兩種系統都擁有「記憶」,但它們的相似之處也僅止於此。只要稍微深入就可以發現生物記憶和數位記憶間巨大的差異。對人類來說,大腦裡的記憶似乎都是一樣的。但其實這只是個錯覺。研究生物記憶的科學家把生物記憶分成三個系統:▲程序記憶(procedural memory),有時也叫肌肉記憶(muscle memory),和身體技能如騎腳踏車、跳芭蕾舞、打字等有關。▲語意記憶(semantic memory),會對意義、定義、概念等,如「一隻貓有四條腿」、「日本的首都是東京」之類並非源於時間及地點的事實進行編碼。▲情節記憶(episodic memory),有時也叫自傳式記憶(autobiographical memory),會對你過去的經驗進行編碼。這種記憶讓你認識並重新體驗自己生命中發生過的事。例如以前你在遊樂場扭傷腳踝,爸爸買了冰淇淋聖代給你讓你感覺好一點,或是一小時前淋浴的感覺等。我們都知道生物記憶不太可靠,但真的瞭解到它有多麼不可靠還是會讓人嚇一跳。神經科學家已經證明,情節記憶儲存下來的細節遠比你以為的少。大腦和電腦不同,不擅把大量細節忠實記錄下來。大腦擅長儲存模式、意義與形態。記下過去發生的某件事比較類似根據一些相關的事實來講述一個故事,而非如錄影帶般在大腦中重新播放一次。
#@1@#在「完全記憶」時代,任何事都可以輕易地精確記錄到你的電子記憶裡,但你的大腦不行。當大腦記憶一筆新的經驗時,它記錄的事實上是一些零散的細節和關鍵環節。當你的大腦後來讀取記憶時,它會以這些細節為骨架,重新建構出原本的經驗。當記憶顯現在意識中時,你或許會感覺它非常真實,但其實裡面只有少部分的內容是精確的。其他部分就像是一堆道具、背景、臨時演員和資料片。當某個朋友告訴你一個五分鐘長的有趣故事,你不會完全依照他陳述的方式來記憶。當你星期一上班時重複「同樣的」故事給同事聽時,事實上你是依其中的模式和意義,重新以自己的方式把它建構出來。你會遵循自己記下來的那些關鍵環節所形成的整體樣貌,但是自由地添補其中的空白,來讓故事更加流暢。你可能會一字不漏地重複某些關鍵的描述,但是大部分都是以自己的方式來述說。通常一個笑話裡我只會記得讓我發笑的那部分,我必須重新創造其他部分才能和別人分享。還有更奇怪的事。有時候當你在回想時,原本是虛構的某個特徵,可能在下次回想時變成記憶的一部分。在這個過程中,虛構的地方就永遠成為生物記憶的一部分。著名的神經科學家約瑟夫.李竇(Joseph LeDoux)是這樣描述的:就像大多數記憶領域的科學家,我一直相信記憶儲存在大腦裡,可以在需要時把它們叫出來使用。但是在2000年,我實驗室裡的一個研究人員說服我們以往的那種想法是錯的。概略來說??每當我們使用了某個記憶時,都必須把它重新存成新的記憶以供下次使用。舊的記憶不是消失就是無法取得。也就是說,你對某事的記憶頂多只能和你上次想起它一樣清楚。這就是為什麼犯罪事件的目擊者經常會在作證時講述他們從報紙上讀到的東西,而非他們真正目擊到的事實。不實的記憶可能會造成悲劇。在1980年代晚期和1990年代初期,有幾千個家庭被拆散,因為那些成年的子女宣稱他們想起了小時候遭到性侵的壓抑記憶,結果這些「記憶」很多都是被那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治療師哄騙而來的。大多數的記憶並不會因為大腦重複地回想而大幅改變,但是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保有一些被徹底修改過的記憶,而且所有的記憶都很容易隨時間而產生變化和偏差。但事情即將有所改變。
#@1@#生物記憶是主觀的、零散的、帶著情感色彩的、自我過濾的、不精確且善變的;電子記憶則是客觀的、不含感情的、平鋪直敘的,精確得不帶一點寬容。在我們的大腦裡,記憶、注意力和情感會以各種方式扭曲、壓縮和編輯自己的時間與生活經驗。相對地,攝影機——那是電子記憶的眼睛——從不眨眼或退縮,也不會突然做起白日夢或恍神。攝影機可以同樣真實地把一小時的行人穿越道交通和一小時的血腥大屠殺記錄下來。電子記憶可以驗證我們的語意記憶裡的那些意義、定義和概念。你可能早就在利用Google或Wikipedia(維基百科)做類似的事了。但不是你知道的每件事都可以從網路上找到,它或許根本就不在網路上。但是它會在你的電子記憶裡。而且你很快就可以把它找出來,因為你只需要搜尋自己的記憶,而不是整個網路。我發現MyLifeBits經常很快就能幫我找出以前曾接觸過但無法直接回想起來的模糊事實,因為我往往只記得時間、地點,或者從誰那裡聽來的。大家都知道記不起某個名字時會有多麼焦慮和沮喪。我經常利用MyLifeBits,以我所記得的線索來找出那個名字。最近我試著找出一個在1983年時對電腦歷史博物館提供很多幫助的同事名字。我記得他當時任職的公司。我想他曾出席過哪一年的某次演講。我猜想他的名字可能會在出席賓客的名單內,名單的複本被我放在箱子裡好幾年後被掃描起來??果然沒錯!一般而言,只要我知道我的電子記憶裡有這些資訊,我就可以在一到兩分鐘內找到它。電子記憶將會在我們的情節記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隨著你的生活一天天過去,你的個人裝置會把你決定記錄的任何東西都錄製下來。生物記憶會隨著時間褪色、消逝、融併、改變,但數位記憶不會改變。電子記憶會提供以往所沒有的細節。我很難依靠生物記憶回想起到底是去年的哪幾天我人待在舊金山。但是從GPS的紀錄,我可以找出我走在舊金山每條街道上的準確時間。「完全記憶」將會改變我們對生命的看法,也會改變我們對生命的感受。在我寫這本書時,我的螢幕保護程式跳出了一張照片。我瞄了它一眼,然後思緒被拉回1938年時我四歲的生日。我媽告訴我,我可以邀請任何我想邀請的人到我的派對上,而且我也這麼做了。我們這一群裡什麼樣的孩子都有,十八個孩子裡最小的兩歲,最大的十四歲。我坐在前排的中央,膝蓋上放著一個大蛋糕。很明顯我的腦袋裡正在想一些比拍照更重要的事,例如把胖胖的手指插進奶油糖霜裡(那是種外表雖然是白的,但其實裡頭躲著惡魔的食物)。照片裡的臉孔激起了一些回憶,像是和我一樣坐在前排的那個住在對街的可愛三歲小女孩。當我妹妹在兩年後出生時,我幫她取了和那個女孩─我的初戀情人李雪倫(Sharon Lee)─同樣的名字。我們的周圍是那些十幾歲的堂哥們,其中一個酷酷地把手放在口袋裡,其他人大概在祈禱拍照趕緊結束。我的視線掃過照片裡的每張臉孔,然後停留在其中一個人上面。他的名字是喬.比爾(Joe Bill),牧師的兒子。他在一年後過世,當時他才十歲。這件事一直到現在仍讓我難以釋懷。一張1938年的照片引起了雪崩般的回憶,每個回憶都透過幾十年前在大腦中所形成的連結接在一起。它們勾起快樂與悲傷的感覺,每股記憶都拖著更多的記憶,一起連結到讓我成為獨一無二的我的巨大記憶之網裡。
#@1@#我想起在微軟總部做過的一次展示,一個三英尺高六英尺寬的巨大液晶螢幕牆上,不停播放著我生命各個時期的照片。我在這個傳記般的景觀前佇立了好幾分鐘之久,沉浸在那些影像和細節裡,同時看到這麼多我生命的片斷讓人非常感動。電子記憶不會被丟進櫃子和鞋盒裡。它們會出現在你的茶几和牆壁上,它們會跟著你一起旅行。它們會用友善的臉孔和溫柔的聲音陪伴我們。電子記憶會是生物記憶的延伸,而且會讓它變得跟以往不同。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恍神,但有時候我會。我會忘記我把東西放在哪裡。有時候走出機場航廈時我會產生短暫的恐慌。我把車子停在哪?一樓還是二樓?我討厭從超市回到家裡時,看到燒壞的燈泡才想起我又忘了買個新的。有一次我把筆記型電腦(裡面裝了我大部分的電子記憶)忘在舊金山國際機場行李查驗的桌子上。我馬上衝了回去,心臟跳個不停,害怕某個人順手把我生命的數位備份給拿走。幸好它還在原來的地方。後來我又把電腦忘在杜勒斯機場(Dulles Airport)的行李查驗關口,而且一直到了登機以後才發現,那時已經來不及回頭去拿。後來我花了一百五十美元想辦法請機場幫我保管好那部電腦,只要能確保別人不會拿到我的資料,我想我會很樂意多花幾次這樣的錢。在2008年,有大約五十萬名美國人和我一樣把他們的電腦遺忘在機場。忙碌的人很容易被健忘所困擾,因為他們的腦袋裡裝了太多東西。你忘了把牛奶買回家,因為當你在超市時正想著該幫你的寵物買些什麼。你忘掉了午餐會議,因為你剛和同事講完電話,滿腦子都是和下個計畫有關的新想法。我們都需要適時的提醒。當你在辦公室擬了一張購物清單,但是到了超市時才發現忘了把它帶出來時,那張單子一點用處都沒有。而當你正塞在車陣裡浪費時間時,一個讓你打通電話的提醒則價值非凡。同樣地,你必須要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建立提醒,否則可能會把它們給弄丟。如果你在開車時思考有哪些該做的事,等半小時後你回到家再把它們寫下來可能就已經太遲了。那時候你可能會想起另外三件該做的事,然後忘了其中至少一件。連載三 (本文摘自第3章)大腦和電腦都可以儲存資訊、操作資訊,並使用資訊來決定行動方針。因此我們才說這兩種系統都擁有「記憶」,但它們的相似之處也僅止於此。生物記憶是主觀的、零散的、帶著情感色彩的、自我過濾的、不精確且善變的;電子記憶則是客觀的、不含感情的、平鋪直敘的,精確得不帶一點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