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管會主委丁克華接受本刊專訪，談談外界所關心的「天使基金」、「夾層金融」、「Fintech金融科技」、「保險業RBC」以及「公司治理與獨立董事」等議題，他究竟有何看法。「虛擬」金融輔助「實體」經濟期盼金融業能發揮更多功能丁克華甫上任金管會主委三個月，外界對於這位「新主委」還不是相當熟悉，對此，丁克華表示，自他進入金融界以來，一直都在從事租稅及投資相關領域的工作，他指出，金融業對總體經濟發展而言，是處於較「浮面」的產業，台灣金融業要發展得好，歸根究柢還是要從「實體經濟」下手，「實體經濟」就像大樹的「根」，而金融業就像那繁盛的綠葉，如果這棵樹的根爛掉了，樹頂的綠葉開得再茂盛也沒用。丁克華說，金管會在他到任前經過歷代主委的努力，已經擁有相當豐碩的成果，在他上任後，他把金融業是定位在一個輔助的角色，除了把金融業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資金供應者」的角色扮演好，將資金供應金流的「短期」、「中期」、「長期」弄得更加順暢之外，他希望金融業行有餘力，可以多幫助「實體經濟」。這個理念正好對應到丁克華所提出的「天使基金」以及「夾層金融」兩大政策，他表示，現在年輕人的創意無可限量，常常有許多令人驚艷的想法，他舉例說明，光是民國一○四年，台灣在國際性的設計及發明類就獲得二一三項獎項，在今年六月的美國匹茲堡國際發明展中，台灣代表團更是獲得二十三面金牌三十一面銀牌，是得獎最多的團體，由此可見年輕人的創意是台灣經濟轉型突破的重要推手，因此推動「天使基金」的政策，將金融業及小比率的稅後盈餘拿來成立「天使基金」，提供年輕人作為創業的資金後盾，雖然「天使基金」的投資案成功機率不大，不過對於創業的年輕人來說卻是相當重要的援助，也期盼「天使基金」能夠帶給年輕人更多機會，「天使基金」就是以金融業的資金來扶植台灣新創產業發展，讓年輕人可以站在「金融業」這個巨人的肩膀上向前邁進。另外「夾層金融」的部分，他表示，在目前金融業的運作下，新創事業及中小企業因為風險較高而不易取得資金，為協助中小企業及新創事業在草創階段能夠取得足夠資金，所以金管會研議以「夾層金融」的方式，提供金融業在現有的放款方式外多一種選項，讓銀行能酌情放款給中小企業以及新創事業，幫助中小企業成長茁壯，「天使基金」及「夾層金融」皆是以「虛擬」的金融業來帶動「實體」新創產業，體現丁克華的理念。丁克華：Fintech須因地制宜 盼科技人多了解金融業自丁克華上任後，外界對於Fintech金融科技方面的政策頗有微詞，對此他表示，許多人看到國際上許多國家如英國、中國等國家Fintech發展十分迅速，開始檢討金管會管制太過嚴苛，阻礙金融科技發展，讓台灣落後國際一大截。對此，他說，台灣應該分析自身的背景與環境，他舉中國為例說明，中國的電子商務發達，阿里巴巴、螞蟻金服、支付寶以及餘額寶等電商公司規模龐大，相較之下台灣在電子商務這塊就顯得薄弱許多，會有這樣的差異正是「國情」的不同，大陸幅員廣大，有許多地方交通不便，客戶需要「送到家」的電商服務，電子商務因而蓬勃發展，台灣兩千三百萬人的島國，隨處可見便利商店，民眾大多直接購買所需商品，不太需要「電子商務」送到家的服務，所以台灣電子商務發展不起來。同樣的道理在「Fintech金融科技」的發展上也是如此，丁克華強調，台灣僅僅只有兩千三百萬人口，相對中國大陸十幾億人口，在Fintech上台灣難以達成規模經濟，此外台灣的銀行等金融服務密集度高，金融服務已經十分便捷，即便全力推動「Fintech金融科技」等相關產業取代傳統金融業，只有兩千三百萬人的台灣也很難達成規模經濟。另外台灣金融業者想拓展海外市場，在現今各國重重保護自家產業的情況下，幾乎沒有可能，因此外界對於金管會發展Fintech產業的批評與指責，他表示，這些批評沒有考量到國家以及地方的不同，真的要批評也要「講講道理」，僅僅從發展Fintech的角度批評金管會，「並不完全正確」。對於外界的評判，丁克華強調，以他本身學財務出身的立場來說，要發展更高的技術來讓金融服務更好，他絕對是樂觀其成，不過學科技出身的人想跨足金融服務，也應該要聽聽「金融業」為何如此重視風險控管。他舉例說明，金融業常常會顧慮「槓桿倍數太高」的問題，以現今資本適足率八％來說，一塊錢的資本在金融業就可以做十二．五元的生意，跟一般的產業完全不同。不過在做這十二．五倍的槓桿操作時，萬一發生各種風吹草動引發民眾恐慌，將會造成擠兌的現象，又或是單一公司倒閉，可能造成金融體系斷鏈，茲事體大，因此學「tech(科技)」的人也要多懂一些「Fin(金融)」，才能夠了解金管會為何要規定「資本額」、「安全性」等條件，乃至要承作新的金融商品都需要規範。丁克華強調，全世界的金融業都有「目的事業主管機管」，所謂「目的事業主管機管」成立的原因就在於「這個行業很重要」，從金融業的「起始」到「營運」乃至「結束」，皆須全盤掌握，從公司設立的規則、營運的財務等，皆要控管，丁克華強調，金融業乃是重中之重，綜觀歷史上因為控管不當所引發的金融危機不勝枚舉，二○○八年著名的金融海嘯就是起因於金融業，因為金融業是利用社會大眾的資金來做槓桿倍數的創造，因此學金融出身的人皆曉得，「安全」及「風險」的重要。
金管會管太多？安全性不容忽視儘管外界希望金管會大力堆動Fintech的發展，常常認為金管會「管太多」，丁克華表示，金管會絕對不是管太多，相反的金管會花了很多時間精力來研究Fintech如何在兼顧「金融安全」的前提下順利運作，從最近一銀盜領案更能突顯「安全」的重要，如果Fintech的業者在訂定規則時，不夠重視「金融」以及「資訊」的安全，後果將不堪設想。此外，對於外界常常質疑金管會過度保護金融業，不讓新創公司跨足金融產業，他說明，金融業本身就有一定的門檻限制，萬一這些新創公司因為資本額不夠造成擠兌，或是償債能力不足而倒閉，將引發十分嚴重的社會問題。丁克華以過去十分著名的「亞歷山大健身俱樂部」以及「邱素貞瑜珈」為例，這些公司開放儲值等「預付」服務，但在這些公司倒閉後，客戶的血汗錢一毛都拿不回來，引發相當嚴重的社會問題，如果金管會放寬條件隨便讓新創公司跨足金融業服務，萬一發生問題就不僅僅是上述例子的幾億規模而已，將引發大規模的社會動盪。另外，他以中國與美國的P2P公司為例，美國最大的P2P公司「lending club」倒閉就曾引發不小的波動，更不用講中國的P2P公司四千家中有將近一半倒閉，造成許多額外的社會成本。反觀台灣只是個兩千三百萬人的小國，萬一學中美二國走在前端大量開放Fintech產業，很可能也面臨一樣的下場，更重要的是小國寡民的台灣不像中美兩國能吸收這些社會成本，台灣禁不起幾千億如此大規模的損失，中美兩國可以憑藉者大國的優勢以及高容錯能力走在前端實驗各種新的Fintech科技，這是台灣所不及的，況且在法治社會的台灣，若是貿然的開放，相關業務主管機管恐有瀆職之嫌。丁克華看Fintech 台灣應等金融科技成熟再進入他指出，民國九十六年力霸案中「中華銀行」出問題，時任銀行局長的曾國烈就曾因有瀆職的可能被叫到法院質詢，因為在出問題時「目的事業主管機關」也就是「金管會」必須負很大的行政責任，因此在開放「Fintech」、「P2P」等方面不得不謹慎控管因應。Fintech發展得如火如荼，社會輿論在相關議題上常常批評金管會發展牛步，丁克華表示，希望社會大眾能多一點耐心，畢竟Fintech金融科技有許多事物都還在實驗階段，他舉例說明，前一陣子相當熱門的「區塊鏈」就是如此，在「區塊鏈」剛起步時，採用「匿名制」、「封閉型」等特性，不過在國外實驗結果發現，這些特性有許多瑕疵，特別是用在金融業，最近發生的「比特幣」盜領案就是一例。在全世界都在防制洗錢的當下，「匿名制」雖然有助於交易便利，卻造成許多安全漏洞，因此「區塊鏈」的概念在實驗過後不僅放棄了匿名制，更改採用「多對多」的型態以符合金融業特性。丁克華強調，如果台灣在「區塊鏈」剛起步時就應用在金融業上，不曉得會付出多少成本在修正錯誤及研發上，台灣負擔不起這樣的社會成本，因此在Fintech發展上為了避免付出過多社會成本，「應該再成熟一點再進入」。對於外界常常認為他的作風太過保守，不用手機，無法接收到新的訊息等等批判，對此，丁克華則反駁，他並不是守舊不知變通，而是他認為應該在全盤評估後，再採取一個能夠更順暢的做法來執行。對於外界批評他不用手機一事，他表示，手機只是一個工具而已，其實對於Fintech還有金融相關資訊的獲得，並不一定要透過手機，還有很多管道可以取得，他雖然不用手機，對於相關的資訊一樣十分了解，有沒有用手機並不是重點。金管會大鳴大放 八月座談會廣邀各界參與除此之外，對於先前有媒體指稱他「力推Fintech」、「挺P2P」，丁克華指出，這些都是斷章取義，他開放P2P的大前提是在「信用風險控管好」以及「完善的中介機構」等等條件之下，再研議開放的可能性。談到媒體對金管會的批判，丁克華表示，現今輿論常常被做「tech(科技)」的人所把持，在媒體不斷指責金管會的不是，並要求金管會「直接」開放「Fintech」相關業務。丁克華強調，應該要讓社會大眾及各界知道Fintech相關的風險，做「tech(科技)」的人不能只是整天要求開放，有問題及風險等「發生」了再說，這是「目的事業主管機管」金管會無法苟同的。他表示，未來Fintech的發展及推動將不僅僅只由金管會來執行，他將整合「周邊單位」包括金融業各公會以及金融業界來一同執行，對此金管會將在八月舉辦十三場一系列座談會包括銀行公會、證券公會、保險公會、證券交易所、保發中心、集保中心」甚至連金融研訓院及評議中心都將舉辦論壇，邀集各界人士，學者專家、科技業的人士以及各金融業公會等周邊單位來發表意見。他表示，不論是金融業、科技業或是民間學者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在座談會表達意見，讓各界都能發聲，以公開透明為原則廣納各界意見，待各單位座談會結束後，將由金管會舉辦最後一場「金融科技」座談會，由他總結各方意見後下去執行。保險業RBC買台股 逆景氣循環是重點上週金管會宣布新的保險業RBC計算方式，調降了保險業買台股的RBC系數，卻調升了投資海外金融商品的係數，此舉被外界解讀為金管會「狠逼」壽險業買台股。對此，丁克華表示，金管會開放RBC進場買台股，不過保險業者要「自行決定」何時進場，站在金管會的立場，希望保險業進場投資的標的是符合「低風險」及「長期平均有獲利」兩項條件的標的。他強調，他在先前就「教」過保險業該何時進場，重點就是「逆景氣循環」的進場方法，他舉ETF為例，只要注意到進場時機，逆景氣循環就幾乎不會有損失，而「逆景氣循環」具體來說，就是在「股市跌」、「本益比低」及「投資人普遍不看好」的時候，保險業再大量進場，這就是他「教」保險業的「逆景氣循環」進場方法。雖然近期台灣股市表現不俗，站上九千點大關，不過成交量低迷的問題始終存在。對此，丁克華表示，在立院接受質詢時，立委常要求他想辦法將成交量衝高，不過他強調，這是行不通的，金管會能做的僅僅只有把市場環境做好，讓資訊更透明，至於要不要進場，決定權在投資人手上，台灣股市是一個直接金融的市場，投資人無論盈虧都得自負，要求金管會要衝多少量，那都是不可能的。退休高官任獨董引爭議 盼功能完善保小股東權益最近退休高官轉任獨立董事的話題引起社會大眾關切，丁克華表示，獨立董事相關法案條文是由他草擬的，外界常常質疑獨立董事皆由「大股東的好朋友」擔任，引發「酬庸」、「肥貓」等批評，甚至有小股東表示這些「大股東的好朋友」一點也不「獨立」，對此，他坦言，當初在訂定相關條文時，曾經擬定許多辦法來「遴選」獨立董事，「提名」及「選舉」兩個部份是獨立董事制度最大的難題，依現實情況，不由「大股東」提名「獨立董事」這個制度將難以進行下去。不過由「大股東」提名的獨立董事要保障小股東權益，沒人會相信，為了平衡這個缺點，他在條文訂定上為獨立董事加了許多特殊「義務」，以確保小股東權益，他舉例，像是在關係人交易等個案上，要求獨立董事一定要表示意見，甚至在公司內部的「會計」、「內稽內控」以及「背書保證作業」等制度上，一定要獨立董事先看過並核准後，才能在董事會提出，以平衡制度，如果獨立董事並未核准，就必須採取三分之二通過表決的「重度決」，並將決議結果立刻公佈在網路上。這一系列制衡大股東的配套方法，雖然現在有些文官退休後轉任獨立董事引發爭議，他表示，應該給這些退休官員一些機會，這些官員不一定就如外界所說成為企業的「門神」或是「酬庸的肥貓」，在相關配套之下，獨立董事應該還是能保障小股東的權益。此外，丁克華也強調，在目前設有獨立董事的公司中，外界所抨擊的退休文官轉任獨立董事僅僅只占一成，獨立董事制度整體來說還是好的，更何況退休文官轉任獨立董事，也不一定就是肥貓，盼大眾給這些退休官員機會一展長才，相信獨立董事制度能保障小股東權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