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是市場最大動能市場其實無所不在,連監獄和集中營也不例外;越成熟越複雜的市場,需要成員間彼此更高度的信任……在人類歷史的整個農業時期,商務和貿易活動雖然十分重要,但都屬於「邊緣地帶」,得不到應有的重視,而商人和放利息錢的人則既不受人信任又遭到鄙視,在許多文明社會的價值體系中,這些人的地位還不如農人,尤其在孔教盛行的中國更是如此。只有當商業精神以及在技術創新和科學探究方面伴隨它而來的理性方式,掌控了那些強國後,市場經濟才會全面性的改變人類的生活方式。在一開始它的影響是時斷時續的,比方說中國的宋朝(西元960-1279)在技術和商業方面,經歷了一段旺盛和絢爛期後,前進腳步就突然停滯下來。反觀歐亞兩大洲中的西方之所以能夠冒出頭來,就是因為其商業革命突破了傳統的枷鎖,使得被壓抑許久且講究階級制度的農業社會獲得了解放,雖然在初期也和中國一樣時斷時續,可是卻能在好幾個世紀的時間逐漸累積力量,最後終於在19世紀大放異彩。此一獨創形成了成長的動力,並藉由勞工階級的劃分和經濟規模發揮出作用。可是,調適過程卻痛苦備嘗,過去人類的生活從來沒有產生這麼大幅度且如此快速的改變,比方說農業革命即歷經了幾千年才擴展至全球。相較之下,在不超過六、七代的時間內,這個革命即帶來連串的都市化、工業化、全球經濟整合、二次的世界大戰、民主的擴散,以及全球性的商業文化等等。其實這種獨創性成長中充滿自由主義色彩的技術變革,並不是從石頭縫裡迸出來的,它們乃反應整個社會組織中各種經濟活動的一種新方式,也就是含有財產權安全保障且更為複雜的市場經濟。一言以蔽之,經濟的行為者在擺脫傳統的束縛,同時在期望有所收穫的熱切心理驅動下,已被競爭所緊緊綁住。為了能夠在與競爭對手的戰爭中勝出,企業無不卯足全力利用並培育技術與科學的力量,並被這股永遠都處於萌芽階段的力量所駕馭。在一個市場經濟中,期望有所收穫和害怕損失的心理,會不斷鞭策著發明家和創新者引用新的做事方式,或是生產新的產品。
#@1@#根據經濟歷史學家安格斯‧麥迪遜(Angus Maddison)的看法,全世界的人口在過去的一千年已經「翻了22番」,可是,全球在購買力平價下的國內生產毛額卻只比過去提升了13倍。換句話說,人口的增加速度令人目不暇給,可是每個人的平均產出或是收入卻並沒同步增長。從西元元年至西元1000年的這第一個一千年間,全世界的人口並沒有增加多少,而西元1000年的平均生活水準也和一千年前相若,均處於勉強餬口的程度。然而時至今日,生活水準比起一千年前仍原地踏步的國家可謂鳳毛麟角,只有查德或獅子山共和國可勉強算是代表。1820年之後,全球的成長率即有如脫韁野馬般,比方說從西元1820年到1998年之間,世界人口幾乎增加了6倍,但全球的國內生產毛額卻一口氣增加了49倍,每人平均國內生產毛額也幾乎增加9倍。若以地區別再加以細分的話,可以發現同一時期,西歐地區、北美的前英國殖民地區以及大洋洲等,每人實質國內生產毛額幾乎成長19倍。另外在1820年算是相對貧窮的日本,在這段期間的生活水準則更提升了31倍。很顯然,現在幾乎每個經濟體都要比兩個世紀前來得富裕。然而整個世界卻呈現極不平均的態勢,有些國家的經濟成長始終保持首尾一貫,差異並不明顯,可是有些則起伏甚大。再者,有些國家已在19世紀即迎頭趕上而成為領導者,然而還有若干國家是在最近才如大夢初醒一般,展現強勁的經濟成長,其中包括中國大陸,而全世界第二大國印度也終於開始其迅速成長之路。可惜的是許多國家至今仍在挫折和失敗中打滾,比如,在108個已獲得統計資料的開發中國家中,共有16個從1960年到1990年間呈負成長,另外同期間有28國每年的平均每人國內生產毛額成長率均低於0.5%,至於成長率每年低於1%的亦有40個國家。
#@1@#那些成功的經濟體是如何辦到的?答案很簡單,它們都擁有動能十足的市場經濟,可是,這又是什麼意思呢?一個先進的市場經濟是如何發揮作用的?在回答這問題之前不妨花些時間想想,我們的經濟活動達成了些什麼?──我們可以購買全世界所生產的食物,而它們都是經過購買、加工等手續,並透過一長串批發及零售鏈進行分配和銷售,以滿足我們各式各樣的嗜好或胃口,另外這些食物也是格外安全的。「食」之外再談到「衣」:我們可以買到由中國大陸、印度、義大利或墨西哥等國工人所製造,同時布料和樣式也是千變萬化的服飾。還有,為了個人交通運輸的需要,我們可以從各式各樣的汽車中做選擇;為了娛樂,我們也可以選擇DVD或平面螢幕的電視;為了工作、休閒或個人辦公室的需要,我們更可以選購個人電腦。因此,有一大群互相競爭的發明家、設計師、製造者或配銷者爭相「巴結」我們,以迎合我們林林總總的不同需要。另外各種中間商或媒介亦車載斗量,他們無不挖空心思的想要把各個家庭的錢給掏出來,然後看看誰能說服他們以最具生產力的方式用錢,就把它貸給對方,在這過程中,他們創造的財務金融工具實不勝枚舉,其中包括銀行存款、債券、股票,以及種類相當齊全的衍生性商品,並且把風險不斷包裝和再包裝,好讓存款戶和投資人的投資組合多樣化,同時更針對投資組合進行期貨買賣,在兩方押注下減少損失。我們把這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然而,這情形卻是十分異常的。究竟是什麼東西讓它變得這麼異常?而且它又為什麼會讓這麼多人提心吊膽?一言以蔽之,就是沒有一個人可以掌理這一切或是當家做主。亞當‧斯密的「那隻看不見的手」這種隱喻仍和以前一樣具啟發性,而利己主義和自我協調的想法在透過市場的運作後,更激勵了人們不斷發明、生產和銷售各式各樣的財貨、勞務以及資產。市場其實是無所不在的重要機制,會出現在監獄和集中營裡,會出現在共產黨的獨裁政權中,即使被譴責為「投機分子」的參與者通常都會立刻受到制裁,它也不會因此而消失。當然,市場也會存在於幾乎所有的開發中國家內,只是它係以非正式的型態現身,使得人們都會在愚蠢及腐敗的條例制定者所能控制的範圍之外進行交易。無論現今的許多社會抑或過去的所有社會,都只擁有在數量和規模上皆十分有限的市場,這些市場只有針對已有的財務和勞務進行即時交易,同時這些買賣也都不是在別人的強迫下進行的,因此無論是購買水果或地毯都會支付其代價。
#@1@#開發中國家的侷限處即在於缺乏一些需要花費長時間才能看到成果的交易市場,如借支、貸款、投資及保險等。因此在這些交易中,信用和信任即變得無比重要了,無怪乎在許多開發中國家內,這些長期且複雜的交易就只侷限在親朋好友之間進行,當然,一旦出現行為不端的情事,就會面臨信用破產之虞。如果要讓一個複雜的市場經濟發揮作用,它就必須解決五個問題,首先就是資訊務必平穩順暢地流通,使得人們對於他們所購買的東西擁有充分的信心;其次,它必須理性地假定人們會遵守他們的承諾,即便這些承諾是在未來幾十年後才執行,也要充分信任對方;第三,必須培育出競爭的環境;第四,財產權必須獲得保障;最後,第三者所帶來最糟的副作用必須能夠有效的制止。可靠資訊的流通和信任乃為市場的生命根源,就像前哈佛大學教授詹姆士‧威爾森(James Q. Wilson)所說的:「一個要想成為資本家的社會,信任感即必須普遍存在,因為,不信任街坊鄰居的人絕不會信任其他團體,也不會信任外人,所以不但不可能和對方交易,且更無法和他人交易,至於資本主義則依舊存在於傳統的市集經濟中。」有時候獲得可靠的資訊以得知什麼東西有用,往往需付出昂貴的代價,因而無法讓所有的市場都出現,而資訊市場的崛起,則針對此提供了若干答案。在其他時期,困難處就在於「資訊的不對稱」,如果一個人認為從事買賣的對方,不僅對於所交易的東西懂得比較多,而且還存在著欺騙的動機,那交易多半不會發生。所幸在這方面的問題還是有辦法解決,比方說企業界人士可以提供保證或是為誠實交易創造信譽、可以在產品品牌上做投資、把所販售的商品品質和公司做有力的結合,或也可以聘僱具有信用的專業人才如會計師等,以證明他們所說的都是事實;另一方面,法規的制定者則可以針對公司製程或產品的品質、財務的健全抑或其他相關事項提出保證,以協助業者的經營。而法律或其他的追索權形式亦可。至於最後同時也或許是最重要的一點,即為社會的價值可以為誠實提供有力的後盾:如果欺騙或偷盜視為正常的話,那社會所擁有的亦不過是個淺薄且未經開發的市場經濟,反之,如果個人的廉潔正直和誠實交易的行為受到鼓勵,那麼市場經濟一定會運作良好。
#@1@#競爭乃良好績效的必要條件,某私營的獨占事業或許要比公營的企業更具效率,這大部分係由於前者擁有更明確的目標所致,不過,比起互相競爭的企業卻更會流於唯利是圖,而且較不具創新力。原則上健全的競爭政策可以矯正反競爭的行為,某些行徑如不合理的訂價或其他非法的壟斷等,或許都是瞎子吃湯圓,只有自己心裡最有數。可是,行政或法律的認可亦有漏洞,鼓勵競爭的政策亦可能被用來保護競爭者而不是消費者或競爭本身。保護財產亦是複雜的市場經濟中一個絕對必要的條件。沒錯!它也是最最重要的單一條件。人類必須能夠擁有自己的東西,而所有權的意義又是如何呢?首先,它表示人們擁有處理剩餘所得的權利,它是超越並且凌駕於其他涉入者如供應商、貸方或員工等之上,這樣才能給予人們足夠的誘因以最具生產力的方式運用其資產,即使做不到這點,也可以把它賣給有能力這麼做的其他人。其次,就是所有人亦擁有剩餘財產的控制權,這樣不僅可以給予所有人充分的誘因,以最具生產力的方式利用其資產,而且他們也有權這麼做。財產的保護係與經濟學家口中所謂的外部性相結合。通常由於財產權的內容說明並不完整,使得它們亦有可能存在於市場之外,因此,不論這種外部性存在於什麼地方,財產權都必須合於資格。比方說閣下固然有權利通過某人土地上的河流,但卻不包括取用某特定比率的河水,或是污染該河川的權利。諾貝爾獎得主羅納得‧寇斯(Ronald Coase)認為,有時候這些外部性可能透過受影響者之間的談判而展現。馬丁.沃夫小檔案現任:《金融時報》首席經濟學家簡介:28歲便成為世界銀行資深經濟學家 身兼世界經濟論壇院士和牛津大學訪問學者 是自由派的全球主義者公認:他的專欄被尊為最精闢、觀點最獨特榮譽:大英帝國勳爵位勛章 兩度溫考特基金會卓越財經新聞獎 RTZ David Watt卓越財經評論獎 英國財經記者獎(10年頒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