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家企業布局全球時,會評估各國、各個區域的利基點,能否對企業的國際化發展貢獻價值;企業一旦決定加碼,就是對該地發展的肯定。這種肯定,可以是因為該國或該地擁有製造、市場、人才的優勢,或是良好的投資環境。若一個國家或城市擁有投資吸力,就能吸引外商傾注加碼投資;反之,外商就會毫不猶豫地減資。也因此,外商的加碼與減碼,可以說是一國經濟榮枯的風向球。十幾年前,台灣是曾是外商投資的寶島,他們看中了台灣電子業發展的潛力,不斷投資,但是,近幾年外商投資的比重卻逐漸降低,是台灣經濟的警訊之一。在這次《全民拚理財》的節目中,《理財周刊》社長梁碧霞邀請到前生產力中心總經理、現任全球華人競爭力基金會董事長石滋宜,摩托羅拉(Motorola)台灣區總裁謝任邦,以及政治大學EMBA執行長于卓民,一同探討:台灣如何提升自我價值,讓流失的外商資金再度回頭加碼台灣?以下為精采節目摘要:
#@1@#梁碧霞(以下簡稱「梁」):連續5年,外商對台投資的資金與比重逐年下降。十幾年前外商對台的投資很多,當時石董事長是生產力中心的總經理(編按:中國生產力中心是我國最早成立的本土管理顧問公司),推動台灣經濟競爭力不遺餘力,請談當時外商對台灣科技投資的概況。石滋宜(以下簡稱「石」):台灣的經濟條件跟現在已經不同了。七○年代後期,我們需要靠外商引進技術,當時的政府高層如孫運璿院長等認為,台灣未來最有希望的路是電子產業,他們親自請德州儀器、美國無線電公司(RCA)、飛利浦到台灣來投資。梁:所以說,當時並非台灣具備產業優勢,而是因為執政者積極招商的結果?石:是的,這些經濟大老對於國家未來的發展,十分認真地在籌畫。在引進外商的第一階段,我們培養了電子「技術人才」的中堅分子;這些外商的環境養成了許多優秀的台灣工程師,這些工程師甚至後來自行創業,如電子零組件等企業。在第二階段,外商成了培養國內「經營管理人才」的搖籃;很多經理人在外商工作久了,受到國際化潛移默化的影響,成為傑出的管理人才,像飛利浦的羅益強總裁,就是很好的例子。梁:請教于執行長,外商投資時帶來資金和人才,對一個國家發展的效應為何?于卓民(以下簡稱「于」):董事長剛提到外商引進的重點,包括「技術引進」與「管理和專業知識(know-how)的引進」;我所要補充的是,外商的熱錢進來,會帶來擴散效果──它不只是一個外商分公司的設立,還有上、下游的供應商體系也隨之設立在這個據點,這是長期、全面性的產業鏈效應。所以,有愈來愈多的政府覺悟到:外商雖然是金雞母,但是不能殺雞取卵、淨拿好處,要讓它生很多的蛋,給地主國家更多的產業養分。梁:請教謝總裁,請談談您以外商的角度,怎麼看台灣的市場?會如何選擇設立據點的地區?台灣現有的環境,有哪些產業還有優勢,是需要保留下來的?謝任邦(以下簡稱「謝」):剛剛兩位先進談了很多重點,對於外商企業來說,會考慮公司和政府是否能夠尋求多贏的局面,包括法規、法令等。以我的通訊行業來說,台灣是有不錯的市場,因為它比鄰近的小國市場再大一點,雖然市場沒有中國那麼大,但是在技術方面還是比中國進步。台灣某些產業還蠻有優勢的,如半導體、手機、遊戲機、面板等產業。而較弱勢的部分是基礎建設,沒有鄰近國家的方便。梁:您是指像三通這種方便性嗎?謝:這是其中一個因素。于:台灣的基礎建設的確有改善的空間,我們國家在法令規定、稅制等限制,對外商來說,彈性較低,使得企業在全球配置上覺得受到限制,就會影響在台灣發展的意願。
#@1@#梁:現在有個現象是,外商在台分公司的地位已經在亞太地區改變中。過去台灣的總經理可以直接對國際總部報告,現在,在外商的組織中,台灣的地位下降一級,跟亞太地區新加坡、上海,或香港報告,變成了「行政總經理」,無法主導亞太地區的發展。于:幾年之後,外商的高階主管會有大陸人出頭,他們的能力快速地累積,未來是個潛在的挑戰。梁:我想請教謝總裁一個敏感的問題:在台灣的外商高層可以進入亞太地區決策的核心嗎?他們給您的決策權限在哪裡?在大中華地區,您會覺得自己處在決策中心嗎?謝:以我們公司來說,在亞太地區決策者幾乎是當地,或者亞裔、華裔的人士。不過,台灣的狀況是並非所有的經營項目都進入核心決策來討論,要看該項目在台灣發展的狀況。例如台灣的移動寬頻市場發展不錯,所以我在公司討論這個項目的時候,我的聲音就比較大一點;只要市場大,在會議桌上說話,就有份量。石:對外商來說,只要能夠提出「你(外商)要什麼,我們(當地)都可以做」的話,本土的專業經理人就比較敢大聲講話。我認為外商會減資是台灣本身的問題,不是外商的問題。其實很多外商的白皮書每年都提到「直航」,顯示外商要在這個前提下,會重拾對台灣的興趣。梁:請教董事長,我們的高階經理人在亞太地區決策上,已經沒有昔日的份量了,您認為最關鍵的原因是什麼?
#@1@#石:這是台灣「自己打壓自己、綁死自己」的結果。由於台灣和中國在血緣、語言、文化等有密切的關係,所以先前很多外商希望將來投資中國的時候,能藉由台灣這個跳板,經營中國的市場;很可惜,我們竟沒有善用這個優勢。到了1996年,李前總統發表談論,希望台商投資大陸要「戒急用忍」、「禁止三通直航」等言論,我就認為:希望沒了!梁:您認為台灣是否已經錯過成為亞太營運中心的機會?石:(毫不遲疑)沒有機會了。當初高雄若成為亞太營運中心最大的港,必須要有三通!如果當時實現三通,勞力密集的產業就可以到大陸去發展,部分工業基礎就可以留在台灣,可以達到「今晚在台灣組裝、明早送進中國市場」!如此一來,中小企業也就沒有理由要到大陸去設廠製造。
#@1@#于:我要補充一下,對外商來說,尋找據點就是要找最能讓企業發揮效益的地方,所以一個國家要吸引外資進來,必須具備某些優勢。像高雄港的地理位置在亞太營運中心來說,是很有先天優勢的,而我們卻沒有把握住這個機會。梁:請教董事長,如果要吸引外商,或是留住本土廠商在台灣的投資,有哪些是台灣現在要趕快調整的部分?石:事實上很簡單,(加重語氣)只有兩個字:開─放─。梁:開放有很多層面,包括在思想上、意識形態上,租稅率等配套措施,要如何開放?既然潮流不可避免,要如何迎接它?請教于執行長。于:我們應該嚴肅地思考:台灣在全球化的競爭中的戰略位置是什麼?要如何提供在國際社會的價值?就以現階段來說,我們的資訊產業很強,包括零組件、OEM等能力是受到肯定的,但是投資環境的狀況也是不可忽略的。前陣子在美僑商會的活動中討論到,台灣有3件事情會影響外商的投資,第1是兩岸政策,包括電子零組件、技術人員是否能夠彼此交流。第2、政策的穩定性,外商投資時都是經過一番嚴格評估過的,若是財經政策朝三暮四、爭論不休的話,外商布局會受到干擾,寧可不要投資。第3、政治的安定性,雖然大家看到國會常吵鬧不休,其實跟其他的國家比起來,台灣的政治是相對穩定的。總結來看,我們若能朝向「寬鬆開放的兩岸政策」、「一致的財經政策」的改善方向,台灣在國際社會的發展依舊有利。
#@1@#梁:我有個感想是,1970年代很多畢業生第一志願是到外商工作,是因為它提供充滿學習的環境,見識到國際企業一流的技術與管理,而且還可拓展國際化視野,當然外商的敘薪較高也是原因之一。但是到了1980年代以後,放洋的留學生似乎變少了,想要進入外商的社會新鮮人也沒有那麼多了,大家並不積極往國際化的舞台前進,反而比較哪一家的股票分紅較多,成為找工作的第一志願。請教董事長,有關人才的部分,我們現在該做什麼努力?石:每個階段所需的人才不同,過去是技術人才,現在要培養行銷和管理的人才。其實,外商沒有全面放棄我們,這時我們更要抱持希望。愛爾蘭長期與英國對抗,曾經窮得不得了,台灣若繼續發展下去,恐怕會像百年前的愛爾蘭。我怕的是,將來有能力的人都離開台灣,只有窮人留在台灣。
#@1@#梁:我們似乎沒有搞清楚真正的對手,不是藍與綠的政爭。全球都在搶外資進駐加碼的激烈情況下,我們應聚焦在:台灣是否能從其他國家中脫穎而出?于:我覺得台灣的優勢是,我們在華人地區的消費模式是領先的,因為台灣的軟性優勢是在設計與消費品味。梁:我記得執行長曾經在別的場合提到,台灣是否可創立美學經濟,不再只會控制成本,去計較省下2%、3%的方法?我們應該要追求附加價值如設計、美學與應用等。于:所以主政者應思考的是,如何把台灣打理得更具讓外商投資的吸引力;這個道理很簡單,就像是經營一家餐廳要吸引客人進門,要專心地把菜做得美味可口。梁:要吸引外商上門,我們應該提高自己具備的條件;任何行業都是服務業,包括政府,不是嗎?(本文內容摘自超視全民拚理財節目,請鎖定本週日晚上8點收看精采節目內容)